1

大年三十，我撞见我老公和我发小躺在一张床上。

我这辈子都忘不了那个渣男在我面前搂着陈莹莹一副不要脸样子。

三十三年，我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会以这样的方式看见我从穿开裆裤就认识的发小陈莹莹。

“陈莹莹，你眼瞎是不是!”

我气得摔门而去，连结婚七周年的纪念日蛋糕都没拿就一头扎进了哈尔滨的暴雪中。

真是便宜他们俩了!

上好的黑天鹅蛋糕我一口都没吃。

我瑟瑟发抖的跑到了闺蜜王瑶家，王瑶气得当场就要去跟陈明拼命。

“老子当年咋没发现陈明是这种人呢？”

我怎么也没看出来呢？

我和陈明从大学开始恋爱，谈到第五年的时候他出差出了车祸，我刚赶到医院就听到了医生说他极有可能失明的诊断。

我跟我妈吵了两年，最后还是嫁给了这个我爱了七年的男人。

陈明因为失明，原本设计的工作也干不了了，没有人会要一个失明的设计师，这些年来到处找工作处处碰壁，后来索性直接在家等我照顾。

而婚后我便辞掉了报社的工作送起了外卖，一来时间自由些，二来也方便照顾他。我妈虽然嘴上说着不管我，但每次来都眼泪汪汪的给我塞钱。

终于，在婚后的第八个年头，因为治疗得当，陈明隐隐有了些复明的迹象，没多久就恢复了视力。

陈明恢复视力的当晚，他抱着我眼神里全是深情。

“丽芳，等我发达了，我一定把最贵最好的都给你!”

今晚陈明签了个大单，又是大年三十，恰逢纪念日，我兴高采烈的买了个蛋糕回家庆祝却直接捉奸在床。

好不容易劝下提着刀的王瑶，在她骂骂咧咧的抱怨中我突然就想起了从前。

彼时我风华正茂，在校园歌手大赛上献唱一首破音的爱河第一轮就惨遭淘汰。

陈明就是那个时候注意到我的，刚一出们他就从背后叫住了我。

“同学，能加个联系方式吗？你看起来很有趣。”

我给了王瑶一个鄙夷的眼神，头都没回就直接走了。

从小我就知道我跟别人不同，用王瑶的话来说，我这人天生就带着大喇叭，虽然长相不算出众，但凭借出色的社交能力我不管到哪都是最亮眼的星。所以像这样的搭讪我早就见怪不怪了。

不过陈明这么坚持的我还是头一次见。

哈尔滨这样的城市四季分明，可即使是在四十度的暴晒下，陈明还是每天在宿舍楼下提着饭等我下楼取。

“唉，咱也不知道就你那个鬼哭狼嚎是怎么会有男人看上的！”

每到这时，王瑶总会酸溜溜的出现在我身后蹭蹭蹭跑下楼去拿，美名其曰不吃白不吃。

终于，在第十八次的时候，陈明晕倒在了我宿舍楼下，我也被宿管阿姨用一种阿姨也年轻过，阿姨都懂的眼神劝说。

“姑娘，阿姨也是过来人，你看这小伙子这么痴情要不就原谅他吧！”

说实话我也有点感动，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跟陈明处上了对象。

我处对象可是个大新闻，从我跟他处上的第一天开始，每天都有我记得名字和不记得的从各个角度偷看到底是怎样一位神人才能收下我这尊大佛。

也多亏了这些人，我和陈明安安静静的约个会都是要喝一杯庆祝的。

“行了行了，这样的渣男咱不要也罢！”王瑶递给我一杯热水，把我的思绪拉了回来，“我有个弟弟，要不要见见？”

“大姐，我刚捉奸完，你好歹让我缓缓吧？”

晚上，我躺在王瑶旁边辗转反侧，这日子是过不下去了，可我没有工作大概率孩子不会判给我，还是要抓紧找到一份工作再说。

后半夜，我思来想去，还是起来赶了份简历第二天一早就投了出去。

冷静了一晚，我还是决定回去收拾一下东西，顺便收集一些陈明出轨的证据，万一将来对簿公堂也能争取更多一些的权益。

“妈妈！你昨天去哪了呀？”

刚一进门，低头就看见女儿婷婷眼泪汪汪的看着我，本来粉嫩的小脸大概是沾染上了巧克力酱，连衣裙也脏兮兮的。

“爸爸呢？”

我心疼极了，极力忍住眼泪抱起婷婷。

“爸爸昨晚跟莹莹干妈不知道去哪了，妈妈，我好饿。”

昨晚？现在都下午了，难道婷婷到现在都没吃东西？

我的眼泪再也绷不住，东西都没收拾就抱着婷婷洗干净给她换了身衣服出门吃饭。

看着婷婷狼吞虎咽的样子，我打定了主意，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她要过来。

陈明的电话来的比想象中快，刚哄婷婷睡下那边就开始催命。

“我告诉你！女娃也是老子的种，老子就算饿死她也跟你没关系！”

虽然隔着电话，我还是清楚地听到陈莹莹矫情做作的安慰。

真是恶心。

早上约了之前的老东家面试，我早起给婷婷和王瑶做了早饭，借用王瑶的化妆品化了个精致的妆便赶了过去。

“丽芳，按理说你来我肯定是大力欢迎的，可是你毕竟这么多年没有过撰稿经验，我们搞新闻的最重要的就是时效性，公司也不想冒这个险呀!”

这已经是我面试的第八家报社了，无一例外都用我这些年的没有报社的工作经验为由拒绝了我。

照这样下去老本要不了多久就吃光了呀！

我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直到王瑶给我递了一张名片。

我接过端详，名片排版十分简单，全黑的底子上只有两行白字。

林龙商贸，市场部总经理林方。

“去试试吧！”

这是我最后的机会了，我在名片背后找到了公司地址，是市中心的一栋写字楼，比陈明的公司还要气派许多，就连林方看起来也比陈明帅气的多。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我刚找到工作，第二天王瑶的电话就打来了。

“快来快来！你们家旁边那家咖啡厅，陈明旁边那女的还不是陈莹莹！”

难道不止一个情妇？

我连忙下楼打车，隔着店玻璃，我看到了那人渣跟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女人贴的很近，手还不安分的在她的后背摩挲着。

“咔嚓！”

我毫不犹豫的掏出手机拍下证据，连捉奸都懒得捉，抄送了一份给陈莹莹后便拉着王瑶离开。

我没想到，找我的不是陈莹莹，而是陈明。

“李丽芳!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卑鄙无耻了!莹莹都要跟我分手了!”

我看着陈明在我面前气急败坏的样子，心中暗爽。

合着这俩还是真爱呢？

我没有理会陈明，转身打了辆计程车扬长而去。

后视镜里的男人气的在原地踢垃圾桶，恍惚间似乎又和记忆里某个碎片重叠。

那是陈明刚刚失明，还不习惯盲人的生活作息，脾气大的要死，一生气就喜欢踢东西，家里的茶几垃圾桶橱柜甚至是墙壁上都是他的脚印。

我二十八岁生日那年，辛苦了一天奢侈一把买了个极小的蛋糕，可就是因为这个蛋糕，陈明骂我乱花钱，气的当场砸了。

“咱家什么情况你心里没点数？蛋糕是你消费的起的？有这钱还不如给我买包烟抽!”

那气急败坏的表情跟后视镜别无二致。

从前我也是个活的阳光随性的女人，可自从陈明出事之后我就只好收敛锋芒，不停退步，一点点活成了当年从未想过的样子。

当年也不是没想过离婚，可想到婷婷还这样小，没有了爸爸难免心中有创伤便瞬间放弃。

现在离开了他，我甚至觉得如释重负。

2.

陈明刚失明那段时间，我几乎是连轴转。

因为陈明有早起晨跑的习惯，但是失明后无法跑步，我就只好每天六点起床带着他散步，回来之后给他擦洗身子匆匆做完早午饭就到了九点，搞完家里的卫生之后十点多我就匆匆出门接单送外卖，这个点正是单子多的时候，我一忙就忙到下午赶回家给他做晚饭再出去。

运气好的话，我可以赚钱到凌晨三四点，运气不好一点我就没单回家了。

回想起那段披星戴月的日子，我心头苦涩极了，没想到多年付出竟然就换来这样的结果。

我喝了口咖啡，起身出门，还没到家门口，就撞见了来找我的王瑶。

“陈明公司的账有问题。”

短短九个字，如同平地惊雷般炸进了我心上。

“不可能吧？他没那个胆子。”

我下意识否定，可看到王瑶坚定的眼神，我立马明白了她想说什么。

我太了解陈明了，了解到知道他喜欢把重要文件放在哪个保险柜，密码换来换去无非就那几个。

找了个他外出见客户的时间，我去了公司。

我从没想过陈明居然会如此胆大包天。

一串串触目惊心的数字映入眼帘，惊的我喘不过气来。

我只知道陈明复明这些年没少赚钱，可是我万万没想到他居然赚了这么多，该赚的不该赚的全赚了，单单偷税就有八百多万。

不止这些，复明之后他还偷偷转移财产，就连我们之前结婚他也算计的很准，他付钱首付我付装修基金，因为他本身就是设计师，用了最少的材料，却跟我要了最多的钱。

这么多年他也并不是没有钱治病，他们家家底还是可以的，可却一直跟我哭穷说农村人没有存款，用我的钱治病。

我抹了把眼泪突然想起记忆里那个意气风发的青年。

“丽芳！等我十年，我一定会是世界闻名的设计师！”

我努力联想，却怎么也无法把那个少年同现在这个偷税漏税的男人联系到一起。

“行了！别想了！这种男人有什么好怀念的！”

王瑶塞给我一杯咖啡给我来了一记不轻不重的脑瓜崩。

我慌忙回神喝了一口笑了笑，这些年为了照顾双目失明的陈明我逐渐变得没有脾气，一下让我改我居然还不记得自己当时的肆意洒脱了。

多年的风吹日晒让我曾经细嫩的皮肤日渐粗糙，早就不复当年美貌。

对着镜子，我摸着自己越来越大的毛孔，一时之间竟有些鼻酸。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你要是敢嫁给那个瞎子我就死给你看！”

彼时我妈气的坐在沙发上抹眼泪，实在没话说了就摔门回房，没多久房间里就传来了呜呜呜的哭泣声。

我是独生女，家境又很不错，父母都是公务员，我知道他们是不想我嫁过去吃苦，可我就是叛逆，总觉得父母反对的爱情才更让我觉得可贵，不管不顾的偷拿了户口本跟陈明领证。

刚结婚的时候，我妈气的要跟我断绝母女关系，一脸数月都没有跟我联系，可还是在我哭着回家说陈明的病情又恶化了需要一大笔钱治疗的时候心软了。

这些年给陈明治病没少花钱，虽然我自己也赚了一些，但不过是杯水车薪，大头还是我从娘家掏空家底拿的。

“丽芳，你对我这么好，等我病好了，我一定带你过好日子。”

在陈明为数不多不暴躁的时间里，诸如此类的承诺数不胜数，仔细想来甚至还有些讽刺。

我低头抿了一口咖啡，还是先好好工作吧！

这段时间工作不算顺利，毕竟我之前只有过报社的工作经验，对于建材行业来说完全就是个新人，要学的东西有很多，但总是找不到学习的重点，只能一起学，可是这样学习效率很慢，每晚都要加班到十点多。

但不是也比送外卖的日子好得多了吗？

我坐在格子间的工位前，低头俯瞰到哈尔滨的夜景，这些年我总是为了陈明奔波，回头发现真的错过了很多风景。

陈明是因为车祸导致脑淤血才失明的，当时在医院治疗，钱花了不少，可总是不见好转，眼看着卡上越来越少的数字，我简直都要急疯了。

“丽芳，之前我有一个朋友也是脑淤血失明，最后找了内蒙古的张医生才治好，要不我把张医生的微信推给你？”

恰好此时我一个高中同学联系到了我，病急乱投医，我也是乱了阵脚，当即便掏空家底不顾陈明的反对坐上了前往内蒙古的绿皮火车。

因为经济拮据，我不敢买两张卧票，只好给病号陈明买了张卧票，给邻座塞了一百块钱托人家照顾我才跑去自己的硬座车厢。

整整二十多个小时，等到下车的时候，我差点两眼一摸黑倒在路上。

我去内蒙古的时候报了极大的希望，可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所谓张医生也不过是个江湖术士，懂的还没有多年给陈明求医问药的我多。

我叹了口气，林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我身后，突然的开口吓了我一个机灵。

“这么晚还不下班？想蹭公司的加班费吗？”

开玩笑的口吻让我放松了下来，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才回他。

“这哪能让公司付加班费啊，我刚来，很多东西不太熟悉，想先学一下，业绩提升快一点。”

林方并没有接我的话，反而岔开了话题。

“李丽芳， 我听说你之前在报社工作过？公司的内部报刚好记者怀孕请了孕假，要不你先去采访两期试试？如果做得好，工资翻倍，当然，本职工作也不能落下。”

我一听，简直当场就要笑出声来。

这段时间我也跟陈明沟通过，可他始终坚持让我净身出户，我也不愿见到他令人作呕的嘴脸便找了金牌律师王瑶替我提起诉讼。

现在刚好到了证据准备的环节，如果这个时候工资翻倍那我争取到婷婷抚养权的机会就会更大一些。

还记得当时从蒙古出来，回到哈尔滨，陈明发了很大的脾气，我哄了半年多才哄好，因此在我再一次拿着从好友那听说来的偏方找到他的时候，他气的直接摔了碗。

“听说地龙磨碎制成地龙粉泡水可以治疗脑淤血，好像很多人因此复明了。”

希望破灭，听到好友这样说的时候是在冬天，哈尔滨早就冰冻三尺，根本找不到蚯蚓。

我等不及来年，当晚便坐上了前往春城昆明的列车。

然而即使是在昆明，我整整找了一个星期也才找到了十几只，回到哈尔滨，因为长途跋涉没有休息，我直接晕倒在了家门口，还是邻居出门发现我才把我送到医院。

常年混迹在医院的我深知住院费有多贵，我一醒就不顾医生的阻拦直接拔了针管回去。

本次去昆明已经是我跟王瑶借的钱了，我实在是不敢想我再住几天院会给家里的雪加上多少霜。

好不容易回到家，我连忙找了会处理蚯蚓的中医老师傅，掏空了我本月的餐费才堪堪制作出地龙粉。

本来是没打算告诉陈明的，可是他从兄弟王刚哪里听说了这个消息，大发雷霆，把我辛苦讨回来的药摔了个粉碎。

我气的哭了半晌又去哄了他很久他才肯喝。

这次过后，不管我再说什么陈明都不愿意再吃我找来的各种偏方，最后还是我的大学老师找到了认识很久的外国眼科专家，我卖了房子漂洋过海呆了三个多月陈明才有了复明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