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十五年的老公，爱上了别人。

他在两个女人之间周旋，乐此不疲。

我没有弃他而去回头的机会。

因为我得了阿尔兹海默症。

既然如此，那就让他永远记住我好了。

让我作为一根刺，永远扎在他心里。

1

「今天又不回来了？那我去给你送饭吧。」

这个月顾清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晚归了。

自从我在医院休假后，顾清回来的就越来越晚。

「不用那么麻烦，一会我和小琪去吃。」顾清的声音一如往常的彬彬有礼，充满磁性，温柔又疏离。

虽然我是他的妻子。

心头虽然失落，但仍不忘叮嘱，「别喝太多咖啡，要不然又会失眠。」

顾清轻轻，「嗯。」了一声，直接挂断了电话。

电话中的忙音在我耳边不停的回荡，我望着桌上不知道热了几遍的饭菜，顿时失去了胃口。

现在从顾清口中听到最多的一个名字就是小琪。

我休假后，王琪代替了我的位置，在手术时，做顾清的助手。

昨天我端了一盘水果放在顾清面前，他头也不抬的说：「小琪，不用忙了，坐下休息一会。」

说完这句话，我们两个人都愣住了。

他想解释什么，被我摆摆手拒绝了。

我要听他解释什么？解释他习惯了？还是解释他不是故意的。

那些苍白无力的话我不想听。

2

我和顾清结婚十五年，大学刚刚毕业，我就嫁给了他。

顾清是我师哥，人如其名，见到他就让人如清风拂面，如一朵高岭之花，高贵而不可侵犯。

第一次见面时，我就被他吸引了。

不敢表白，只敢在暗处偷偷喜欢。

能结婚，还要托老师的福。

有一次无意中暴露了少女心事，我们的老师知道后，为我们做了媒。

没想到顾清同意了，但我知道顾清并不怎么喜欢我。

和我结婚，一是因为他没有喜欢的人，二是因为那时他视老师为父。

婚后我对顾清照顾有加，我们渐渐形成了默契，我照顾他的生活起居，人情往来。

他尊重我，爱护我，纪念日会送礼物，会订我爱吃的餐厅，偶有温情，但不多。

这些年的安稳的生活，让我都快忘记了，顾清好像没怎么爱过我。

在医院时，我和顾清出双入对，我恨不得时时刻刻黏在顾清身边。

而现在他每天都和王琪在一起。

每天和他形影不离的人变成了王琪。

扔掉冷了的饭菜，我继续收拾家里的重要物品，分门别类的贴上标签。

小到水电号，大到银行卡密码。

我怕哪天就会突然忘记了。

因为我得了阿尔茨海默症。

去了好几家医院，得到的都是一样的结果。

我刚到中年，就得了一个本不该这个年纪会有的病。

这个病治不好，虽然一时死不了，可我会渐渐忘记过去，变成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废人。

确诊那天躺在家中哭了一天，最后我还是没有告诉顾清，我不想变成他的累赘。

向医院请了年假，又通过一个学姐，找到一家疗养院。

付了足够的费用，他们那边会照顾到我去世那天。

在柜子中找到一份文件，这是过几天学术研讨会上要用到的资料。

怕自己忘记，我直接开车去了医院。

现在记性越来越不好了，明天我可能就不记得这件事了。

到了医院，同事们都热情的和我打招呼。

虽然才半个多月没见，但他们面容变的有些陌生。

有几个人，我甚至叫不上他们的名字。

沿途碰到几个和我要好的医生，他们见到我先是一愣，然后表情变的有些耐人寻味。

眼神中有怜悯，有迟疑，有抱歉。

他们露出这样的眼神，只会有一个原因......

心里咯噔一下，我和他们道别，就加快脚步，走向顾清的办公室。

心脏砰砰乱跳，嘴里都是铁锈的味道。

我咬破了嘴唇。

鼓足勇气推开门，没有见到我想象中的画面。

办公室没有人。

紧绷的身体，在这一刻放松。

「安雅，不要瞎想，顾清不会的。」我不停的安慰自己，让那颗狂跳的心快些平复。

有些脱力的关上门，车钥匙随手放在柜子上，然后开始检查整个屋子。

一个月没来的办公室，好像有些变了模样。

最明显的改变，就是桌面上原来的绿色盆栽，变成了一盆嫩粉色的多肉。

这不是顾清的风格。

他从不让我在他办公桌上摆这种小女生的东西。

我快步走向办公室内的休息室，休息室的门没关。

门里和过去没什么大的变化，床上仍摆着我买的抱枕。

极其无趣的深灰色，是按照顾清的审美买的。

女人的第六感这时发挥了作用，我走进屋内，打开衣柜。

几件颜色鲜艳，只有小女生会喜欢的衣服，明晃晃的挂在里面。

那不是我的衣服。

为了迎合顾清的喜好，我的衣服，一直是黑白灰三色。

衣柜中除了顾清身上木质香水的味道，还混合了小女生才喜欢的甜甜果香。

扶着衣柜门的手，用力的攥紧。

真是讽刺。

我之前放在里面的衣服，被推到角落，几不可见。

而那几件小女生的衣服和顾清的衣物紧紧的贴在一起，好像在叫嚣着宣誓主权。

「安雅姐，你来了。」一个俏皮的女声在我身后响起。

那是王琪的声音。

我转头看向身后，顾清和王琪并排站在一起，挨得很近。

好像一对亲密的恋人。

王琪见到打开的衣柜，急忙向前一步，满脸歉意。

「对不起啊安雅姐，最近手术太多了，我没地方休息，师傅就让我在他这暂时休息一下。」

她小心翼翼的道歉，又委屈的看向顾清。

从头到尾，我一句话没说，却好像让她受了天大的委屈。

顾清蹙眉望向我：「是我同意的，你别为难她。」

王琪两只小手抓住顾清的衣袖，「师傅，你别说安雅姐，你们不要为了我吵架。」

看着两人的表演，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从你们进来，我一句话都没说，怎么会吵架。」

我面上笑着，放在身侧的手，指甲却死死顶住手心。

「你师傅既然同意了，那你就住呗。」

把手中的文件袋递到顾清面前，我笑意盈盈的望向顾清。

他的脸还是那么年轻帅气，完全不像一马上四十岁的男人

「过几天研讨会上要用的资料，我怕忘了，就送过来了。」

顾清见我没为难王琪，眉毛舒展开，默默的接过我手中的文件，「嗯。」了一声。

他会站出来维护王琪，却不愿意和自己的妻子多说一句话。

压下就要喷涌而出的眼泪，我转身就要离开。

顾清一下拽住我的手。

「小琪，你先出去吧。」顾清把王琪撵出了休息室，随后关上了房门。

房门关上时，我还能看见王琪那要哭不哭的表情，真的是我见犹怜。

顾清搂住我的肩膀，带我坐到床上。

「生气了。」顾清用的是肯定句。

一直憋着的眼泪夺眶而出：「你为什么让她住在这。」

我很少在顾清面前表露情绪，更很少在他面前哭。

这个病，让我再难很好隐藏自己。

顾清揉揉自己的眉心，无奈的搂紧我。

「以后不让她睡了，我看你一直资助她，我才想帮一帮她。」

抬头与顾清四目相对，顾清神色无奈眼神清澈，衬的我像个没有得到糖果，随便发脾气的孩子。

不想再与他对视，我低头环住顾清的腰，有这片刻温情就够了。

顾清下午还有手术，我呆了一会就离开了。

刚走到医院门口，我就想起车钥匙忘在了顾清的办公室。

刚回到顾清办公室门口，从没关严的门缝里，我看见王琪拉着顾清的手。

她抽抽噎噎的向顾清诉说着。

「师傅，安雅姐是不是生气了。都是我不好，我不应该睡师傅的床的。」

眼泪好像不要钱一样，噼里啪啦的从眼眶落下，砸在顾清的手心。

顾清抬起王琪的下巴，拿纸巾轻轻的擦拭。

「你安雅姐没那么小气，快别哭了。这么大的姑娘还哭鼻子，也不怕别人笑话。」

安雅嗔怪的白了顾清一眼：「师傅又不是别人。」

摸摸安雅的头，顾清率先站起身，「走吧，要到手术时间了。」

见顾清出来，我闪身躲进了旁边的病房。

等两人走远我浑浑噩噩的拿走了车钥匙。

这一刻我真的好不甘心。

3

顾清为什么不能再等等，我很快就会离开了，不会再出现在他的生活里。

为什么不能让我把梦做完。

结婚十五年，我努力了十五年。

好不容易在顾清心中有了小小的一席之地，却发现自己的努力多么可笑。

我努力了十五年才得到的东西，别人只用了十五天。

顾清对我的温情是爱吗？还是对一个讨好他十五年的舔狗的奖励。

车开出医院，眼泪就模糊了双眼，浑身失去了力气，我勉强踩下刹车，趴在方向盘上不停的抽泣。

付出了十五年的心意，他可以不那么爱我，可以在以后爱上别人。

但是为什么就不能在等等呢。

我后悔了，我不想让他忘记我了。

就算是作为一根刺，我也要在他心中占有一寸之地。

我可以肯定，顾清没有出轨，最少现在没有。

他是一个古板的人，他潜意识喜欢王琪，允许她进入自己的生活。

但他绝不允许，自己的人生出现污点。

就算再喜欢王琪，他也不可能婚内出轨。

既然王琪想招惹顾清，那就让她等吧，等到我死的那天。

我没死，她永远见不得光。

晚上直到我睡着，顾清都没有回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病情不断加重，我越来越嗜睡。

等我醒来已经是早上九点。

身边的床铺已经没有温度，但从床单的褶皱来看，顾清昨天晚上回来过。

找遍了整个家，都没找到顾清，今天是周末，顾清应该休息。

一直温馨的小家，这时却显的格外冷清。

屋子里只能听见我的呼吸声。

眼睛有些酸，赶忙仰起头。

得病后，我连自己的泪腺都无法控住。

拿出手机，刚想联系顾清，我就看见他早上给我发的消息。

「冰箱里有蛋糕，起来记得吃。」

冰冷的身体，在这一刻回暖。

趿着拖鞋，小跑到厨房。

打开冰箱，里面放着一个小熊样子的巧克力蛋糕。

冰箱的冷气直扑面门，刚刚回暖的身体，又变的冰冷。

顾清知道我不吃巧克力蛋糕的，他更不可能买这么幼稚样子的蛋糕。

这个蛋糕不是顾清买的。

热情被冷却，再没有了食欲，我拿起蛋糕扔进垃圾桶。

小熊摔成一滩烂泥，不复之前的可爱模样。

它裂起的嘴角好像在嘲笑我。

「连你都嘲笑我。」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烧，一脚踢翻了垃圾桶。

这一脚没让怒火熄灭，反而更胜，抓起台面上的水果篮就砸在蛋糕上。

心中好像有一头野兽，不停的叫嚣。

「铃!」手机响了。

手机铃声拉回我的神志，我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渐渐变得不像我自己了。

颤抖着拿起手机，看见来电人，我有些错愕。

打电话的人是我一直在资助的一家孤儿院的老师。

而王琪就来自这家孤儿院。

第一次见到王琪时，我已经工作了。

只是偶尔会在那家孤儿院做义工。

那天我在活动室，见到了哭的几乎昏厥的王琪。

满了十八岁，孤儿院就不会再为这些孩子提供经济支持。

王琪因为无法支付大学的费用，只能去工厂打工。

我不想看见一个年轻的女孩子蹉跎一生，所以资助了她。

从十八岁资助到二十四岁，一直供她读完研究生。

她能够进我们医院都是我托的关系。

没想到最后会引狼入室。

电话接通，「安雅，你今天来一趟孤儿院吧。」

我平时有固定的探望时间，但并不是今天。

「是孤儿院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面对我的疑问，那边的人迟疑了一下。

「就是......顾清和王琪......一起来了。」

4

脑袋嗡嗡作响，没想到顾清竟然会陪着王琪去孤儿院。

做义工三年，资助孤儿院六年，顾清陪我去的次数，屈指可数。

头脑的眩晕仍没停止，硬挺着收拾了厨房，我打车去了孤儿院。

到了孤儿院，平时热闹的前院，却空无一人。

按照门卫大爷的指引，我去了后院。

远远的，我就看见了他们。

顾清和王琪手牵着手，正在和孩子们玩游戏。

我瞧见我素来严肃刻板的老公，弯着嘴角，笑的格外爽朗。

我楞在原地。

两个大人，在一堆小孩子中间，左躲右闪，为了躲避在场中乱窜的小朋友，王琪从顾清身后抱住了他。

王琪咯咯咯的笑着，从顾清身后探出半个脑袋，冲小朋友做鬼脸。

顾清没有推开王琪，任由她越贴越近，越抱越紧。

顾清还不时的回手扶一扶王琪。

我自虐一般，不眨眼的望着两人。

我曾经没有从顾清身上得到过的关心与快乐，王琪都得到了。

唇角飞扬的顾清，在转头时，瞧见了站在不远处的我。

王琪显然也看见了我，她没有撒手，而是自然的和我打招呼：「安雅姐，你来了，一起来玩啊。」

说完又咯咯咯笑着躲避抓来的孩子。

顾清被她带的转过了头，那一瞬间我能看见顾清的脸色很难看。

他挣脱王琪的手，我们隔着一堆孩子相望。

我静静的看着他没有说话，没有指责。

顾清脸上的笑容隐没，现在全是懊恼。

几步跑到我身边，顾清牵起我的手：「你来怎么不和我说一声，咱们可以一起过来。」

没有回答，我怕一出口就会是最恶毒的言语。

没得到回答，顾清有些紧张，大手捏捏我的脸。

「下次我陪你来好不好？」

我平复好情绪，刚想开口，王琪就挤开顾清站到我面前。

「安雅姐，你来怎么不告诉我和师傅呢？师傅今天还带我去吃了一家可好吃的小笼包。」

「下次让师傅带你也去吃。」

我没有说话，而是瞟了顾清一眼，顾清表情更难看了。

王琪好像看不见我们难看的脸色，拉起我和顾清的手就要往孩子的方向走。

「快接着玩，刚才被打断，孩子们都着急了。」

「师傅我还站你身后，安雅姐站我后面，我保护你。」

王琪自顾自的安排，好像刚刚的一切真的就是一场游戏。

甩开王琪的手，我冲顾清和王琪笑笑。

「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我先走了。」

我转身离开，不去看身后的两人。

「安雅姐......」王琪还想说什么，被顾清呵斥住。

「够了！」

身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我没有回头，我不知道我要以什么表情面对他。

再没有兴趣留在这里，我与几个熟识的老师打过招呼就直接离开了孤儿院。

站在身后的顾清，一直没有说话，默默的跟在我身后。

回到家我并没有向平时那样马不停蹄的准备晚餐，而是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顾清坐到我身边，看着我欲言又止。

直到电视剧演完了，他也什么都没说。

晚饭是顾清做的，结婚十五年，不到什么重要的日子，顾清从不下厨。

今天能吃上这顿饭，我还要感谢王琪。

吃完饭关上电视机，屋里骤然安静，气氛更加低沉。

奇怪的氛围在我和顾清中间萦绕。

回到卧室，我穿着睡衣坐在床上。

浴室里哗哗的水声，在房间回荡，让过分安静的房间，有了一些生气。

顾清从浴室出来，只围了一条浴巾。

岁月对顾清格外偏爱，他的身上脸上都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却因为时间沉淀出格外厚重的气质。

我喜欢顾清，刚开始也是因为这张脸吧。

后来却越陷越深。

这么多年，我陪顾清从青年走到中年，他对我虽不算热情，但我以为最少我是最特别的那个。

现实却狠狠给了我一巴掌。

「顾清，你会和我离婚吗？」

我忽然出声，让那双清冷的眸子望向我。

「这么多年，你有没有一点点喜欢我。」

「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吗？」

我一眨不眨的盯着顾清的眼睛，我从那里面没有看见答案。

顾清的瞳孔中，能看见我的身影，仰着头，像个小傻子。

转头去穿睡衣，顾清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

「会的小雅，别瞎想。」

这个会字，是他回答的哪个问题。

是会和我离婚，还是会一直在一起。

我没有追问，只要得到一个我认为的答案就够了。

男人冰冷的身体，贴到我的身上。

大手搭在我的腹部，不允许我逃离，把我牢牢圈在他的地盘。

睡觉时对我这么霸道的一个人，心中却没多少我的位置。

不知道我离开后，顾清和别人睡在一起是不是也这么霸道。

应该会更霸道吧，喜欢的人在怀里，他会搂的更紧。

脑海中不受控的开始出现王琪和顾清睡在一起的画面。

顾清对王琪越搂越紧，搂的王琪喘不上气，直翻白眼。

那个画面让我不受控制的笑出来，最近我的脾气真的是越来越怪了。

本应该悲伤的事，我却会感觉好笑。

我不想拖累顾清，找好了自己的去处。

就连什么时候死我都想好了。

如果不经心照料身体的情况下，我活不了太久的。

我只会占用顾清妻子的位置一两年，我希望我的墓碑上写的是顾清亡妻安雅之墓。

而不是冷冰冰的安雅之墓四个字。

月光如水，冰冷的毫无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