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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1
更新时间:2024-04-30 17:55:28 字数:5647 作者:夏夏

我叫绿腰,是昭瑰公主的试婚宫女。

试婚当夜,我不肯叫他窥破半分情绪,只应付着笑笑,弯起似桃花的眼眸,“裴侍郎这般风姿,奴婢自然心甘情愿。”

可男人毫不怜惜,他攫住我的下颌冷笑。

“沉壁,为何你眼中从来就没有我?”

“为何你看不出我的真心?”

他说什么,真心?

我伏在驸马爷的怀里,不动声色地笑了。

1

正值隆冬二月,春寒料峭,薄雾洇洇湿轻寒。

清河裴家乃是历代鸿儒高士世家,受天下读书人景仰,当今陛下将尊贵昭瑰公公主嫁于裴家嫡子,裴竹川。

我朝律法规定,凡公主下嫁需挑选宫女与驸马同床一晚,翌日由宫女将驸马品行、习性以及人道之事详尽汇报中宫。

我是昭瑰公公主的贴身婢女,亦是驸马的试婚宫女。

我向来都知自己五官偏媚,所以入宫后打扮素净,口脂从不敢多抹三分。

偏偏昭瑰公公主视我狐媚惑主,对我非打即骂。

诺大的宫闱里,只有掌事姑姑待我好,塞给我避火图时,她深深握住我的手心,教我如何行合卺之礼。

她还说,裴侍郎是世人仰慕的神仙人物,要我莫怕尽心伺候便是。

可等她说完这句话,我清晰地看清楚了掌事姑姑红了眼眶,湿了罗帕。

我知道,掌事姑姑的眼泪是为我而悲。

在皇城的红墙碧瓦之中,容貌过剩从来都不是件好事。

为了太子之位,皇后娘娘需要拉拢的权臣数不胜数。

大盛朝最尊贵不凡的金枝玉叶,夫君卧榻又岂容她人酣睡?

待明日一过,我便是棋盘上被舍弃的废子。

毒了,烧了,毁了,死了便是……

这盘死局,几乎是注定。

2

后知后觉夜已深,紧闭的红木门被打开,带起一股穿堂风,掀开湿冷的夜色。

檐下风灯摇曳,烛火上下蹿跳。

我下意识朝着廊下看去,只见来人生了一张极好的脸,挺鼻薄唇,剑眉星目。

长安虽遍地贵姓,可看到裴竹川第一眼,我便知晓他才是凤毛麟角。

他是山巅雪,是天上月,是极为清琅的君子。

难怪皇后娘娘要将昭瑰公主嫁于他。

错愕间我竟忘记了呼吸,略显惊慌地垂下眼眸,只看到一双黑底祥云纹长靴朝我走近。

等我再抬眸时,飞仙髻上珍珠流苏轻轻晃动,一双秋瞳盈盈欲滴,昳丽多姿。

“奴婢绿腰……见过裴侍郎。”

我的声音很甜,像是浸着六月新荔。

弯身福礼时,笼在肩上大氅带起一阵浅淡香气,盈盈随风而起。

我心想,如此柔顺无依,应能勾得他几分怜惜吧?

只可惜,我想错了。

唇角柔媚的笑意尚未收敛,我听见他的脚步声缓缓走远,淡淡的檀香袅袅飘散。

我悄悄抬眼,裴竹川一言不发坐在紫檀圈椅上,并不唤我起身,只是自顾自斟茶。

他身姿修长挺拔,饮茶的动作慢条斯理,勾勒出几许翩翩君子的风姿。

只是他为何不看我,又为何不唤我起身?

正当我想要暗暗观察他的表情时,却刚好跟他压下的眼锋相撞。

那道视线一压过来,明明既喜也无怒,可我却感觉到一股格外强的压迫感。

那是长安城最风光霁月的君子,不,应该说是我今晚要服侍的恩客。

可不是恩客么。

我垂下眼睫,唇角自然而然地翘起来,在心里鄙夷地想。

于是我再次盈盈向他跪倒,软袖滑落露出一截皓腕,似堆雪软玉。

“裴侍郎,奴婢是昭瑰公公主的试婚婢女……”

烛光昏黄晃动,越发衬得薄影袅娜,旖旎风月。

可偏偏裴竹川目光雪亮,却并不看我,修长指骨只拨弄茶盏,轻啜几口。

良久,我的双脚跪得有些发僵,快要摇摇欲坠之际,却听裴竹川冷冷声音说道:“起吧。”

男人声音又冷又沉,我似乎好像在哪里听过,可正当我细细回想之时,却又记不起来。

丝丝缕缕的寒气从窗缝渗进来,我冷不防打了个寒颤。

罢了,还是正事要紧。

3

我起身至榻前,素手一拨,便将重重叠叠的水墨帷纱缓缓放下。

一双颦弯成翦,便扬了个毫无破绽的笑脸。

“裴侍郎,奴婢伺候您安置罢。”

裴竹川狭长眼中透着寒光,只是冷冷睨我一眼,便收回视线。

我分明看清了他眼中划过一丝嫌恶。

是的,嫌恶。

想来出生名门贵胄子弟,定是瞧不起我这样的卑贱之躯。

若非求生之心蠢蠢欲动,谁又能想到曾名动江南的千金,会沦落成以色侍人的试婚宫女,这其中又是何等酸楚滋味。

为了幼妹,为了皇后娘娘的嘱托,为了在宫闱之中活下去,我一横心,缓缓褪下天青色大氅。

夜如泼墨,一身肌肤欺霜赛雪,像是上了釉的红蕊白瓷。

听到大氅落地声响,裴竹川忽然转眸望过来,目光如芒。

我感觉男人的目光寸寸落在我的脸上。

阴阴沉沉,凉薄如刀。

被陌生男子用鄙夷目光打量着,我应该是羞赧的,惊慌的,不知所措的。

可事实上,我很冷静。

我甚至算计到眼睫要浸着三分羞七分嗔,眸光才能缱绻款款。

鬓边步摇要如何才似一池碎玉,摇曳清响。

见裴竹川不动如山,我只犹豫了一瞬,便贴上去一把抱住了他的腰身,轻轻唤着“裴郎”。

如新莺啼鸣,声声勾人心。

我埋在他怀里,撞了满面檀香。

我明显感觉到裴竹川僵了一瞬,可他越是不动作,我便唤得愈发动情。

“裴郎......”

“如此良宵,何必辜负......”

裴竹川突然攥住我手腕,语气听不出喜怒,“你倒是懂得不少。”

我迎上他的目光,只见未来驸马爷五官神态偏冷,一双深邃凤眸晦暗未明。

夜风拂过灯笼发出簌簌声,我盈盈勾唇,渲染铺开靡靡香气。

可我到底生涩,第一次触碰到男子肌理,指尖仿佛僵化为石。

或许是嫌我粗手笨脚,裴竹川面露不耐,抬手摘了飞仙髻上的发钗,随手一扔。

珠玉脆响争鸣,吓得我惊呼一声。

裴竹川几不可察地扯了扯唇角,略带温凉的手冷冷抚上我脸颊,眼神略有些慵懒,

“怎么,你怕了?”

4

怕,这个字,令我恍惚出神。

爹娘惨死,阿妹年幼,我又怎敢懦弱退缩,轻言说怕?

我强压下心中惴惴,踮起脚尖顺势攀上了他的颈脖,唇上胭脂香甜,“若得裴郎怜惜,奴婢不怕。”

五六分的纠缠,却是十打十的勾人。

可我却听裴竹川陡然一声冷笑,“喔,是吗?”

原本没缚紧的薄纱被挑散了,略带薄茧的手指顺势而下,一下子探了进去。

裴竹川俯身,几乎贴在我的唇上,喃喃道:“绿腰,你叫绿腰。”

“果然生得一段软腰。”

我顿时头皮发紧,垂下如蝶翼扑簌的眼睫,身子骨有一瞬间僵硬。

裴竹川目光不轻不重地落在我的脸上,眼眸颜色渐深。

“融酥年纪好韶华,春盎双峰玉有芽。脂凝雕出软钩香,请郎今夜唤玉娘。”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惊愕地抬头:“……什么?”

最是清贵的世家嫡子,最是端方有礼的郎君,他......他怎么能念着这般靡靡的词?

裴竹川半瞌着眼眸,薄唇噙着似笑非笑,“怎么,你听不懂?”

明明不喜他这般轻佻待我,我亦只能卖笑讨好。

很快,我又听见了薄纱被撕裂的声音。

裴竹川那双手极其有力箍紧了我,清越的呼吸声也变得浓重。

他不知怎么冷哼一声,清隽的深眸似嘲带讽,“做我的女人,你不情愿?”

我不肯叫他窥破半分情绪,只应付着笑笑,弯起似桃花的眼眸。

“裴侍郎这般风姿,奴婢自然......心甘情愿。”

裴竹川居高临下睨着我,很轻很轻地笑了。

入宫十载我学得一项本领,那便是善识主子脸色。

裴竹川分明是在笑的,可他的眼中却透着说不出的阴鸷,如影似魅。

他在恼恨,可他在恼恨什么?

5

一想到还有一日便是元宵,我更卖力地环住了他的腰。

“天色已晚,奴婢伺候裴郎安置了吧。”

一把江南软嗓,似流莺啼鸣,是道不尽的风流旖旎之意。

美色与美酒,本就是这世间最诱惑人心的东西。

利刃刺破茫茫迷雾,我不能、亦不敢表现出太多的痛。

可仔细听,我的声音里还有一丝轻颤。

偏偏裴竹川却不放过我,他欺身上前用力钳紧我下巴,迫使我定定地看他。

“我是谁?”

我隐隐感觉害怕,只得殷殷地望着他,一双媚眼风情入骨。

“您是长安女子夜夜思慕的郎君,亦是大盛朝的未来驸马。”

裴竹川的目光幽冷逼视我,眼神深若春水。

“长安女子都思慕的郎君?那你呢,是否也思慕我?”

我不知道这场试探还要持续多久,只隐约察觉到他似乎有些不虞,于是脸上现出一个灿若桃花的笑来:

“奴婢......自然亦思慕裴郎。”

裴竹川指腹重重揉在我口脂凌乱的唇上,冷冷回了一句,“口是心非。”

没承想,曲意逢迎的卖乖讨好,换来得却是始料不及的变本加厉。

人人都说裴竹川是清风朗月的温润君子,可哪晓得他手段刁钻。

我被他搅弄得苦不堪言,只是心中疑惑更深。

他怎么又生气了,是不喜欢我扮笑吗?

我还是太天真了。

裴竹川岂是这么好攀附的。

我咬紧下唇苦苦挨着,余光却无意暼到镜台。

雪白的背,乌黑的发,潋滟的唇。

铜镜中人分明是我,又分明不再是我。

不知过了多久,许是三更天了,我蓦地睁开了眼。

却见头顶上的红罗帐子随着清凌凌的月光,轻轻拂动。

蓦然之间,那种把握不定的感觉又来了,眸中涌上盈盈水雾。

终于,泪水抑止不住地滑落......

“别哭。”

裴竹川语声微哑,手掌青筋必现,似乎也在忍耐的边缘。

他倾身衔住滑落的泪珠,连动作都轻缓了起来。

我伏在青玉抱香枕里死死咬唇,笑了。

看吧,这盘死棋未必没有活路。

6

天光沉浮,宫轿已在裴府侧门等候。

瑶华宫琼楼秀绮,雕梁画栋,宫殿各门皆以玉珠为帘,金坠为饰。

皇后娘娘端坐在雕龙绘凤的金椅上,淡淡问道:“驸马人品、身体如何?”

我屏息跪下,不疾不徐禀告道:“回禀皇后娘娘,裴大人龙章凤姿并无隐疾。”

皇后娘娘额间贴金箔牡丹,是那样雍容华贵,身侧的宫人端来捧着一盏药盅。

她含笑凝视着我,“既如此,便将这药喝了吧。”

金玉满殿寂然无声。

我微抬起头,见双蝶金碗里的药汁苦黑浓稠,散发着一股怪异难闻的苦味。

或许是见我面露迟疑,皇后娘娘款款步下凤座,她轻拂了下鬓边点翠金凤钗,似敲打也似警告:“此药正需趁热服用。”

我僵然跪在青石砖上,只觉得瑶华宫巍峨辉煌,愈发衬得从旁随侍的宫人渺小如蚁。

我高声叩谢,将苦药汁一饮而尽。

避子药虽苦,可对我来说却是如释重负。

起码不是肠穿肚烂的毒药,亦不是昭瑰公公主阴诡毒辣的手段。

可该来的迟早要来。

可正当我行礼告退时,一道尖利划破了瑶华宫的宁静。

“且慢!”

大盛朝最受宠爱的昭瑰公公主盛装而来,一身织金双层广绫长尾鸾袍逶迤身后,所过之处,步步生香。

昭瑰公公主出身高贵,备受帝后恩宠,连熏香都用的是价值连城的玉骨香。

所谓玉骨香是取沉香、苏合香溶汁,混于莲瓣兰花泥中以柏叶叠成圆饼,压紧。

再悬于黄花梨盖之古香炉,浸羊乳,奇楠熏之。

我夜夜为公主制香,自然明白一两玉骨香,价比一寸金。

可人人殷羡的玉骨生香,亦是断肠蚀骨香。

7

昭瑰公公主生性跋扈狠辣,令人不可逼视,满殿宫人们皆垂头不敢望。

我跪地行礼,不悲不喜:“奴婢绿腰参见公主。”

昭瑰公公主目光阴阴俯视着我,仿佛要将我这张脸盯出个裂缝来。

半晌后,她才自齿缝里迸出一句:“你伺候本宫多年,本宫许你一个陪嫁媵侍,如何?”

陪嫁媵侍?

我在心里发冷笑,只怕是本朝最有权势的女人,杀了我还不足以解恨,她要拘我于人前,日日折辱才好。

我伏跪在地,诚惶诚恐:“奴婢万万不敢。”

“你不敢?本宫倒是看你敢的很!”

昭瑰公公主声音忽地扬高,一双美眸含了狠毒与戾色,似有烈火在灼烧。

她广袖一挥,一盏上好的绿湖春雪摔在我的脚前。

茶汤滚烫,白瓷粉碎。

我不敢后退,被四溅的白瓷片生生划了小腿。

黏腻鲜血滴落在雕龙白玉砖上,似红梅落雪,我不由得想起元帕上刺目的红。

不得不说,昭瑰公公主与驸马裴竹川是一类人。

——掠夺是烙在骨子里的。

我将唇咬出红痕,顾不得满地碎瓷尖锐,咚咚磕了几个响头。

“奴婢卑贱之躯不敢同公主相争,是罪是罚由公主定夺。”

“贱婢你既知罪,本宫就要好好教训你!”

“来人呐,上铁面之刑。”

铁面之刑是将玄铁面具烧得又红又烫,人若戴上,脸上肌肤瞬间融化,从此落雁变无盐。

几名宫人将刑具搬上殿,看着烧得滚烫通红的烙铁,我不敢想象这样的温度覆在脸上是何感受。

我心口一紧,连连向皇后娘娘讨饶,“求皇后娘娘开恩,求皇后娘娘开恩!”

我一声一声唤着,可皇后轻轻扣着茶盏,眼底一派悲悯,不发一语。

昭瑰公公主拨动着炉火轻啧一声,眼角恶意也浓了几分,“贱人,敢跟本宫抢男人,这就是你的下场。”

炭盆炉火正盛,忽地爆裂一声。

我侧脸望过去,只见晃动的火苗反射着公主高髻上的金钗珠光,耀得我眼珠都疼。

火花四溅的星子,像极了蛇吐着信子般肆虐舞动,滋啦滋啦响着。

我曾亲眼见过,一个活生生的人是如何被烧死。

我不由悲从心来......

8

其实我不是怕死。

我只是不甘心成为瑶华宫红墙碧瓦下的碾泥,无声无息。

入宫十载,我早就舍弃了一切能舍的,算计了一切能算的。

可到底我差了一步,只差一日便是元宵了.....

也罢,避免最后关头不出纰漏,那便再舍了这幅皮囊。

就在我坦然认命时,门外有太监来低声禀报:“启禀皇后娘娘,裴竹川裴侍郎在殿外请求觐见。”

听到裴竹川的名字,我暗暗松了一口气,看来昨晚眼泪没有白流,我果真得他几分怜惜。

昭瑰公公主微微一怔,脸上那股阴毒褪去了一些,随即不甘心搅了搅手中丝帕。

“别以为今日我就这么轻易放过你。”

离开瑶华宫时,我看着一只寂寥飞鸟掠过梅园,眼神越发得莫测起来。

纵然牡丹惯于富贵之中,可是你瞧隆冬飘雪之际,唯有梅花耐寒。

哪怕满枝枯瘦嶙峋,依旧能斗雪傲霜。

既踩薄冰,那便步步惊心。

届时尘埃落定,雍容华贵的牡丹也终将了解俗世里每一寸苦疾。

9

我匆匆回到内寝,竟昏昏沉沉地睡去。

不知怎么地,在梦中我竟又回想起家破之日,爹娘深陷火海,仆妇们惊慌奔走。

我眼睁睁地看着爹娘被火舌无情吞噬,听着阿爹拼尽最后一口气嘶吼道:“活下去!”

活下去。

哪怕明知是在梦里,我还是无声无息颤下了细碎的泪来。

我泪水涟涟,竟是痴痴梦呓:“爹娘......”

“我定会好好活下去......”

肆虐的火舌似岩浆滚滚,从我身上淌过,灼烧得厉害。

就在我即将永陷无边业火之际,有人将我紧紧环住,轻抚我后背。

我闻到了檀香的清淡之气,那人的声音很低,也很沉。

他说:“有我在,你莫怕......”

我在梦里不安地紧了紧棉被。

奇怪,这棉被摸上去柔软光滑,不似寻常宫女之物,反倒像是墨狐大氅。

等等,墨狐大氅?这样奢华之物怎么笼在我身上?莫非是有人要诬陷我偷盗不成?

我如惊弓之鸟从梦魇中彻底惊醒,半是迷蒙半是错愕之际,却见一道黑影伫立床前,周身冷冽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

那人只露出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与我目光相触时,眼底柔情一闪而逝。

我不由打了一个哆嗦,下意识从枕下抽出银簪,颤声道:“是谁?”

月光清辉浮动,尖锐的簪尾流转着冷光,映得我眉眼俱寒。

我竭尽全力握紧银簪,目光冷冷,语声凛冽:“你是谁,怎敢擅闯宫墙?”

那人并未作答,只是缓缓点起火折子。

冷风渗入心底,一束昏黄明灭的光影中,我勉强能看清楚他的轮廓。

眉眼清隽,笔挺如峰,薄唇锋利。

我大惊失色,怎么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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