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班师回朝，怀里还抱着个红衣女子。

大婚当日，楚清真撇下我去了侍妾房内。

任由京中众人对我嘲之，辱之。

不想我只是他的一枚棋子，是他掩盖谋反的棋子。

1

「小姐，已经亥时了，听雨阁的灯已经熄了。」

伴着嬷嬷的叹息我掀下了大红盖头。

看着摇曳的红光，我攥紧手里的玉梳。

「嬷嬷这就要叹气，班师回朝那日就该想到这样的结局了，不是吗？」

「若是老爷和夫人还在，一定不会让小姐受这样的委屈。」

看着一旁抽泣的嬷嬷，我轻轻拉过她的手抬头看他。

「还好，月儿还有嬷嬷。」

我朝她笑笑，过了今夜我就是楚清真的福晋，我一定要拿到腰牌。

次日，王爷大婚当日却去了侍妾房内的事传遍了整个京城。

听着下人们议论的声音，我理应责罚，却又觉得他们也实在无辜。

不给我留半分情面的是楚清真，我罚了他们又有何用呢？

「姐姐，妹妹给姐姐请安了。」

我认得出她，她就是那位被王爷从城外带回的女子，让楚清真用军功换来大婚的妾室如夫人。

看着她光鲜亮丽的大红外衣，那是我外祖父进贡的苏绣。

作为妾室是穿不得大红的，可她这身衣服不用想就知道是楚清真特意拿给她的。

她简单的朝我点点头，我也应下。

「姐姐，王爷他不爱你，你为什么明明知道还要嫁给他？」

看着她清澈明媚的双眸，我突然觉得有些惋惜，她这样的人实在不该困在这京城里。

生在这京城中的哪家小姐，有哪个是为自己而活的。

可她应该并不懂得这些，而我也不能为她做些什么。

「姐姐，我觉得你很可怜。」

听到这话我的脚步骤然顿住，看着院中开的正好的合欢自嘲的笑了下。

世人现如今应都是如此想法吧。

楚清真这次回来会被被封为亲王。

作为他的福晋，我才更方便做事。

如今的陛下残暴无道，刚愎自用，听信佞臣之言杀了我乔家满门，此仇不报我又以何脸面去见死去的父母！

我没有选择的权利，更没有任性的权利。

「天凉了，出门记得加件披风。」

我抬脚走出几步，却听到楚清真的声音。

「福晋好兴致，让本王好找。」

他声音里带着几分愠怒，我俯身行礼。

那女子直接扑进他怀中，我只能低着头听他吩咐。

「今日是进宫请安之日，既然福晋怕冷，本王便同小如一同去吧。」

对视上他的双眸，他眼中竟有种说不出的探究。

2

我尽量保持着微笑，规矩得体。

「是，我这就去备车。」

连忙转身离开这里，我不知道楚清真究竟是怎么了。

自他从边塞回来，整个人都变得那么陌生。

「小姐，你不能让那个贱婢同王爷入宫啊。」

听到嬷嬷的称呼我出声制止。

「嬷嬷学的礼仪规矩怎的都忘了，休的胡言。」

「是。」

我知道嬷嬷心疼我，可我不能有任何差错，我的一言一行都会被放大。

更何况如今的我，是罪臣之女。

楚清真扶她上车的动作特别熟悉，只是那个位置不是我了。

他回头的瞬间我低下头行礼，直到再也看不到马车我才回了府。

「福晋，奴婢帮您收起来吧。」

嬷嬷想拿走我手中的玉梳，我却攥的更紧。

楚清真以前不是这样的，明明是他承诺要娶我的，他说会护着我的。

「福晋，恕奴婢直言，您方才不应同意王爷带那妾室进宫。」

我抬起手里的玉梳，阳光下显得格外好看。

「嬷嬷，宫门处会验腰牌，她进不去的。」

「那您还？」

「作为王爷的夫人，我若当众与他作对，会是什么下场？」

方才楚清真扶她的动作仿佛还在眼前，刺的我眼睛生疼。

楚清真，你究竟，为何要这样对我？

3

我把玉梳仔细看了一遍又一遍，注意到一旁担心的嬷嬷，我轻笑一声。

「嬷嬷，当初我不过想留个念想，如今也是无用了。」

嬷嬷明白我的意思，连忙接过了我手中的玉梳，生怕我反悔似的。

回屋不过片刻，如夫人竟只身来到我院子里。

「姐姐你早就知道吧？」

「天冷，早些回房吧。」

我不欲与她多解释，却听到屋外小厮的声音。

「福晋，王爷让小的接您前去。」

他话音刚落，我就瞥见身后女子打量的目光。

我装模作样的咳嗽两声。

「方才吹了风，这会身子不爽，便不进宫了，免得惹了宫里的娘娘。」

见他一副紧张的模样，我又开口道。

「王爷回来，我自会向他请罪，你且去吧。」

楚清真那么不喜欢我进宫，怎么可能会让人接我呢？

幼时入宫陪伴太后时，结识了当今陛下楚行景和四王爷楚清真。

太后一直有意撮合我与陛下。

可我却在一次次意外中对楚清真动了心。

记不清到底是那次千鲤池落水，还是陵墓前的陪伴，又或许从见到他的那刻起，我就交付了真心。

只是如今看来，我的真心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楚清真的占有欲我不是不清楚，怎么可能让人接我入宫呢？

「福晋明明身体康健，这不属于欺骗吗？」

「如夫人，这是对主母该有的规矩吗？」

她不缓不急的朝我俯身行礼，眼神中满是疑惑不解。

明媚的阳光下，她腰间的玉佩格外耀眼。

4

那玉佩是三年前，我三步一叩首踏过一千三百九十二块台阶求来的。

三年前，大雪纷飞，楚清真战场受伤差点丢了性命。

看着床榻上虚弱的楚清真，我泪流不止。

「临月，我想求你一件事。」

「我都答应你，我都答应你。」

我握着他的手泣不成声，更希望躺在床榻上受苦的是我。

他求我，若他真的去了，能否每年初六为他母亲上柱香。

楚清真的母妃与先帝出游时被偷袭，为了救先帝不得已委身，却也成了她一辈子的污点。

回宫后先帝说着感激的话，暗地里却赐了毒酒。

纵然他母妃下场凄惨，可我恨他为什么那个时候考虑的还是别人。

为什么要说那些不吉利的话，我哭着去求父亲，听母亲身边的姑姑提到，福山寺庙的玉佩会保佑持有玉佩之人。

我没有告诉母亲，独自一人从府门口开始跪拜。

去福山寺庙的路很远，我被父母阻止了数次却不曾动摇。

福山寺庙的台阶很高，一千三百九十二块台阶很短。

撑着最后一点力气把求来的玉佩塞到了楚清真手里后，我大病一场。

醒来以后，却又听到楚清真要奔赴边疆的消息。

他脸色煞白把一把玉梳递到我手中，承诺只要能回来，一定会娶我。

可我不知道，我收下的玉梳竟然乔家的催命符。

陛下年幼，听信佞臣之言，怀疑父亲和外人联手意图不轨。

乔家满门唯有我留了下来，以楚清真福晋之名，真是可笑。

嬷嬷应是也注意到了那块玉佩，直接下了逐客令。

「如夫人身边的嬷嬷应好好教导一下规矩，还当这里是边疆吗？」

如夫人皱着眉头盯着我，像是在打量。

「嬷嬷，如夫人是王爷的人，不得无理。」

「嬷嬷无理家规处罚即可，别是福晋坏了规矩就好。」

5

就这么一会功夫楚清真就赶了回来，就这么怕我会对她做什么吗？

看着跪在地上的嬷嬷，正要求情楚清真却再次开口。

「嬷嬷是福晋的人，为了避免有人说闲话，就由福晋亲自行刑吧。」

「奴婢甘愿领罚。」

嬷嬷拉着我的裙摆轻轻摇头。

楚清真目光直白的盯着我，迎着他的目光我的泪终究落了下来。

「妾定秉公处置。」

如夫人刚靠近我就被他拉到身后，我俯身行礼后离开。

嬷嬷的脸被打的红肿，我小心的用鸡蛋帮她一点点敷脸。

门却再次被打开，月光下楚清真的身影被拉的攸长。

「今日为何不去？」

「王爷当真想要妾去吗？」

嬷嬷轻拍我的手安抚后便退了出去。

我知道我现在不能赌气，缓慢的起身行礼。

眼前人已经不是当年的人了，我又在气什么？

「本王自然希望福晋能帮忙。」

听到他的话，我身影瞬间顿住，满眼不可置信的盯着他。

却又觉得合理，楚清真本就是利益至上的人，我不是很早就知道吗？

可我又庆幸，我赌对了，他不会甘心居于臣子之位。

「妾，定辅佐。」

6

楚清真的士兵就藏在京外不过五十里，他的谋反之心昭然若揭。

可又不想史书工笔记载，承担后世的骂名。

这些日子京城中人心惶惶，街上三三两两的行人急步匆匆。

府门前的大臣络绎不绝，热闹非凡。

「安排妥当些。」

「是。」

我接过他手中的令牌，心中却有一丝怀疑。

要送如夫人进宫，这究竟是诸位大臣的意思，还是楚清真的意思？

若真的只是迷惑陛下，又何必用他这么在意之人？

看着在小厨房学做糕点的如夫人，我的思绪杂乱无章。

她进了宫，这辈子就彻底毁了。

这些日子的相处，我明白她确实无辜，可我好像别无选择。

「姐姐？」

我正踌躇不知如何开口，她亮晶晶的双眸直直的盯着我。

「姐姐，你看我的桂花糕好不好看，陛下会不会喜欢？」

此话一出我愣在原地，她已经知道了？

她为什么要同意，只因为对楚清真的爱吗？

我的眼神上下打量，握着手里的令牌良久。

「嗯。」

陛下最喜欢的就是这道桂花糕，她的手艺应是楚清真亲手传授。

「小如的手艺真是大有长进。」

楚清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身后，我低头行礼，如夫人却直接扑在了他怀里。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我终究是多余的。

放下手中的令牌离开，看着院子里开的正好的蔷薇，心里却说不出的难受。

「小姐，天气凉下来了，怎么不带件披风呢？」

嬷嬷帮我穿好衣服，我轻轻抚摸着娇艳的花朵。

「嬷嬷，我这样做爹娘若是知道了，他们会怪我吗？」

7

「老爷和夫人只会心疼小姐，他们会怪自己没有护好小姐。」

我收回手，眼神凝重的盯着面前的人。

嬷嬷是母亲的乳娘，本该清闲的嬷嬷如今为了我在王府委屈求全。

可若是此事败露，整个王府怕是都要受牵连。

「嬷嬷，你离开王府，去找外祖父吧。」

「小姐，从你进王府那天，我就没打算活命。」

她的手都有些粗糙了，我心疼的握了又握。

却说不出让她离开的话，嬷嬷认定的事不会改变的。

看来我只能另找借口让她离开了。

「好一个主仆情深的场面，本王都不舍得打扰了。」

楚清真手里拿着件披风，身旁跟着如夫人。

两人还真是佳作之合，只是我好像隐约猜到了些什么。

「给小如准备好东西，今晚进宫。」

「是。」

看着如夫人我没再多想，既然是一路人，那就没必要多言。

我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包袱和药，朝着面无表情的如夫人递了过去。

这些日子她进宫的次数不少，但我并不清楚她与陛下究竟发展到了哪一步。

我担忧的望着一脸无所谓的人，她终究单纯。

「宫里规矩多，保命要紧。」

陛下身边的老狐狸精明的很，保命才是最要紧的。

即使楚清真布置好了全部，也不能保证万分。

她只要会求饶，以她的美貌，任何人都会舍不得动手，更何况沉迷酒色的陛下。

「姐姐，我真的很羡慕你。」

面对她突如其来的话我有些恍惚，她羡慕我？

是因为陛下选中我，而是她吗？

可她应该知道，带她入宫的并非是我，与楚清真成双入对恩爱非常的也并非是我。

如果真的可以选择，我更希望是我入宫。

「保命最要紧，记住。」

看着她离开我没有难过也没有喜悦，因为我不觉得我们会成为朋友，可她也从不是我的敌人。

「小姐，回屋吧。」

「这样美的蔷薇，就快看不到了。」

8

如楚清真计划的一样，如夫人的入宫让文武百官向陛下群起施压。

作为亲王最宠爱的夫人，如夫人被陛下占有实在是有违纲常。

朝臣们一直吵个没完，就连百姓们也议论纷纷。

更有文人墨客直接题诗嘲讽。

一时间，全国上下无不气愤者，偏偏陛下全然不顾。

甚至当着太师的面把那几位诗人关押入狱。

看来如夫人没有听我的话，用药毫无顾忌。

楚清真称病连着好几日没上朝的表现，更让百姓们猜忌。

「福晋好兴致，这残败的花就如此好看吗？」

满园潦草的败花显得王府有些凄凉，我连忙低头认错。

「是我疏忽了，还请王爷责罚。」

我也不知最近是怎么了，总觉得浑身无力。

当初进宫的是我就好了，那我就可以毫无顾忌的杀了那狗皇帝。

何苦如今这般为难两人，倒显得我多不懂事一样。

楚清真一直没有开口，我疑惑的抬头对视上他的目光。

时光还真是把利刃，这才多久他就变成了我完全陌生的模样。

「天凉了，回屋吧。」

他丢下一句不明所以的话离开，我命人打扫院子。

楚清真应该不知道，这满园的蔷薇我曾经亲手种下的。

那次从陵墓回来，我就猜到他母妃喜欢这花，他应该也是喜欢的。

那陵墓前，有一束装饰完美的蔷薇。

当天晚上我就翻墙来了这里种下满园蔷薇，只为他能开心一些。

「小姐，回屋吧。」

「嬷嬷，你又叫错了。」

嬷嬷不愿改口，我也由着她去了，再过几天就是楚清真母妃的忌日。

我已经计划好了，到时候借楚清真的口把嬷嬷送回去。

这王府现如今多少双眼睛盯着，我都不敢细想。

她必须好好的，我才能安心。

刚走到正堂，就看到一群人侍卫走了进来。

「闻太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