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小便被北离摄政王褚沐寒捡来当暗卫。

十五岁那年，我被送进宫顶替江家嫡女江盈嫁给暴戾阴鸷的帝王褚尧泽。

只因江盈是他褚沐寒心尖上的人。

他以为我爱他如命，甘愿为他做任何事。

但其实，我恨他至极。

1

“你不怕朕？”

盖头被随意挑开看到的便是虽阴沉着脸但仍不失俊美的帝王。

他饶有趣味地看着我，似乎对我极为平静的表情感到有些诧异。

毕竟这位在北离国中一向以暴戾阴鸷著称，据说无论是宫人还是朝臣，只要有丝毫地不合他心意便会被随意打杀。

我轻轻摇了摇头，“陛下又不是洪水猛兽，我怎会怕。”

顿了顿，我又补充道：“况且，传闻总有夸大的成分，据我所知，陛下惩罚的人的确很多，但真正杀死的却是没有几个。”

前世我本来也一直以为褚尧泽是一个暴戾恣睢的昏君。

后来我才知道那一方面是他用来迷惑褚沐寒的一种伪装。另一方面则也是因为他有着“头痛症”，有时候头痛起来容易控制不住情绪。

这才给外界留下来残暴昏庸的印象。

褚尧泽微微眯了眯眼，靠近我，就在我以为他要说什么的时候，他忽然一把掐住了我的脖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不是江盈。”

他掐的很紧但又巧妙的不会让我窒息，只不过像现在这种场景我早有预料，所以并没有丝毫的慌张。

褚沐寒到底还是小瞧了这位少年帝王。

也可以说是他太自负了，竟然真的以为褚尧泽还是那个任由他掌控的小孩子。

少年帝王毕竟也是帝王。

明面上暴戾阴鸷的少年帝王，实际上却是有手段的，不然也不会这么快就知道我是假的了。

他今日已经就这样拆穿了我的身份，如果我不能展现出一定的用处，恐怕他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一个有可能告密的人。

看着我平静的眼神，褚尧泽放开了掐住我脖子的手，手指无意识敲击着床榻，示意我有什么话就赶快说，他的耐心是有限的。

我的手不自觉地摸了摸脖子。

笑了笑，道：“我的确不是江盈。”

2

看着他的眼睛，我认真的说道：“我并未想过隐瞒陛下，事实上，就算陛下拆穿，我也会主动告诉陛下。”

褚尧泽似乎有了兴趣，“为何？”

“陛下既然查到了我不是真正的江盈，那想必也知道我是谁派来的人了。”

“褚沐寒。”褚尧泽眼神微凛。

我点了点头，“我的身份其实是褚沐寒身边的暗卫，他用毒药控制我为他做事，只是我却并不想一直受他的控制。”

褚尧泽并没有完全相信，面色微沉，“可是我怎么听说你爱褚沐寒呢？爱到可以为他挡箭，甚至可以替他心爱的女人入宫。”

褚尧泽对褚沐寒的事竟然清楚到这种程度，说不定褚沐寒的几个心腹里就有褚尧泽的人。

不过以褚沐寒多疑的性格，就算是心腹，他也未必完全信任。

因此有些东西，还是打探不出来的。

我面色不变，“如果我说我和褚沐寒有仇，对他的感情只是伪装呢？”

我告诉褚尧泽我的家人因为褚沐寒的缘故惨死，所以我刻意接近他、成为他的暗卫，并且表现出爱他、可以为他做一切事的目的只有一个：报复他。

至于我在他身边的时候为什么有机会却没有下手，我是这样解释的。

“我想活。如果我在他身边的时候直接杀了他，我也活不了，”我说的很直白，但又很真实。

毕竟，谁不想好好活着呢？

“还有就是，比起直接杀了他，在他以为自己要成功时再让他狠狠地失去一切不是更能折磨他吗？”

我平静地说出这样的话语。

简单地杀了他根本不足以抵消他前世前世做下的那些事情。

褚尧泽微微愣了愣，随后眼神里露出趣味和赞赏的眼光，“有意思。”

“所以我和陛下的目标是一样的。陛下想要扳倒褚沐寒，而我也想要报复他。”

我丝毫不惧地看着他的眼睛说道：“更重要的是，我还算有资格、有作用和陛下合作。”

就凭我的身份、我前世的记忆和我掌握的那些东西。

3

当晚褚尧泽并没有对我做什么，在我这里又待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只是第二天旨意下来，封我为“宁妃”，在朝堂和后宫都引起一阵议论。

毕竟和褚尧泽暴戾名声近乎平齐的就是他的不近女色。

后宫里虽然也有些妃子，但大都被褚尧泽吓的完全没有争宠的心思，只想着如何保命。

我倒是后宫里第一个有封号并且位份最高的妃子。

这倒让我在宫里待得挺舒心的。

“娘娘，糕点。”

一名宫女端上来一盘糕点，看到是芙蓉糕，我眼神一凝，挥手让宫人都下去。

果不其然在糕点里发现了一张纸条，

芙蓉糕，正是他向我传递信息的暗号之一。

我代替江盈入宫，此时江盈应该在他身边了吧。

也不知，终于报得美人的他心情如何。

打开纸条，我忍不住一笑，看来心情是不怎么好了。

毕竟第一句话居然是质问我昨晚有没有和褚尧泽发生什么。

真是可笑，亲手把我送进宫，他有什么资格和立场来这样问。

不过，看到接下来的话，我神情凝重了一些。

他要我尽快对褚尧泽下手。

如此迫不及待怕不是也是想要我证明我仍然和以前一样忠心吧。

褚尧泽把我放在宫里倒像是忘了我一样，根本没有来主动找过我。

也对，他原本娶“江盈”就只是单单为了抢褚尧泽的心上人，让他不舒服罢了。

对女色本就没有什么过多的需求，或者说他的头痛症让他无心其他事。

我去见他时正好见到他头痛症发作正在暴躁地训斥宫人。

看见我，他将宫人赶走，颇为烦躁地抚额道：“你来所谓何事？”

我不紧不慢地走到他身边，帮他揉了揉太阳穴。

他的身体微僵了一下便又放任我的动作。

不一会儿他突然道：“你身上是什么味道？”

我停下动作，解下身上的香囊，香囊上用金线绣着芙蓉，看上去小巧精致。

“这是我自己配的香，我想可能会稍微缓解一些陛下的头痛，陛下如果喜欢，我之后给您送来？”

褚尧泽拿过香囊闻了闻，眉头舒展了些，但看向我的眼神格外深邃。

良久。

“可。”

4

傍晚时分，我正在内室看着书，便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喧哗。

没等我询问侍女，便见一名宫装女子带着人浩浩荡荡地走了进来。

褚尧泽不紧不慢地走在后面，面无表情地看不懂他的想法。

“宁妃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毒害陛下！”宫装女子迫不及待地指责。

我看向旁边的侍女，故作不懂，“她是谁？”

褚尧泽嗤笑一声，“怎么，宁妃连自己的姐姐都不认识了？”

他在“姐姐”这个词上加重了音。

我顿时莞尔，也加重了音，“没错，原来是‘姐姐’啊。”

眼前这名女子便是我现在这个身份“江盈”的庶姐江琪，琪贵人。

也就只有她才不怎么怕褚尧泽，可以在后宫这样张扬了。

我代替“江盈”入宫这件事，江家自然是知道的。

世家向来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江琪现在来找我这个“妹妹”的麻烦，可谓是很没脑子了，和那个江盈一样。

也不知道褚沐寒喜欢江盈哪里，傻白甜吗？

不过，这正在我的算计当中。

挥手让不相干的宫人都下去。

“不知琪贵人为何如此污蔑我？”

琪贵人道：“谈何诬蔑你在给陛下送的安神香里下毒，认证物证确凿，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我不慌不慢地还给褚尧泽倒了杯茶，“香里的确有毒。”

见我居然不否认，琪贵人顿时瞪大了眼睛，她看向褚尧泽，“陛下，她都已经承认了！”

褚尧泽没有丝毫惊讶，抿了一口茶，“朕知道。”

没等江琪继续说话，褚尧泽已经对她没了耐心，“把她拖下去，”

太监们已经习惯了褚尧泽的行事风格，他用这样不耐的语气说拖下去，那肯定就不单单只是“拖下去”这个意思。

而是拖下去重大五十大板。

五十大板下去，人是死不了，但肯定也活不好了。

待室内只有我们两人，褚尧泽看向我，“满意了？”

5

“自然满意。”

我送给褚尧泽的安神香里有毒我一开始就告诉了他。

只因他所谓的“头痛症”其实就是中了毒，只不过这种毒并不致命，只会影响人的思维，让人越来越暴戾嗜杀、失去理智。

如果不断地去抵抗这种毒素的影响，就会出现这种头痛的症状。

我的安神香不过是以毒攻毒罢了。

我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我了解江盈。

她属于那种被保护的太好以至于过于“单蠢”，而且还很好妒的性格。

尽管现在是她陪在褚沐寒身边，但我在褚沐寒身边陪了那么多年。

习惯是一件很可怕的东西。

他身边太多的东西都有着我的痕迹，我了解他所有的习惯，以至于他会不习惯我的离开。

甚至，会下意识地展露出我的存在，比如，在喝茶时会无意中叫出我的名字，“许清琼，六安瓜片。”等等。

然后江盈就会嫉妒、会想要毁掉甚至除掉我，而不会考虑到什么大局。

前世不也是这样吗？

无数次为了一些可笑的理由针对。

所以当江盈背着褚沐寒从探子那里知道我给褚尧泽下了毒之后，一定会让她在宫里的姐姐狠狠地拆穿我。

结果便是不仅丢了丞相府的脸，还毁坏了丞相府的名声。

丞相会责怪她。

毕竟再宠爱的女儿也抵不过利益。

像她那样的人被责骂会哭鼻子吗？

她不开心，我就开心了。

而且更重要的是，褚沐寒会来找我。

“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果然半夜偷偷来宫里找我了。

“我都是在按照您的吩咐行事啊，安神香里下的慢性毒药一般人查不出来，宫里的太医又大都是您的人。”

我说到这儿，微微停顿了一下。

“我也未曾想到陛下的头痛症居然是中毒还刚好和安神香里的毒相克。”

“也幸亏如此，否则江盈姑娘指使琪贵人做了这一出，我怕是……我死不足惜，只是若是坏了您的大计……”

我半真半假地说道。

褚沐寒果然脸黑了起来，许是想到我差点因此丧命，他对我说话的语气柔和了一些。

“这件事就此别过，过段时间秋狩，我有事情要交给你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