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核废水排放已过去三十天，我在游轮上，看着刚刚调教完的海鬣蜥长出了一堆新的脊刺，身形不断扩大，前爪和后腿肉眼可见的变壮。

而那一身的脊刺，却像是电影里的哥斯拉般令人头皮发麻。

我大感不妙，连忙回到水族馆。

直到我看到巴尔坦皮皮虾、九十六足章鱼、还有长得像美人鱼却三头六臂的海豚，我不由的呐喊：

【这些灭绝的物种都是从哪变出来的！！！】

1

这是一个被核废水污染的世界。

持续了四个月一百三十多天的全球污染，或是突如其来的洪涝，海底火山，一夜骤降的温度，至今找不到源头的核废水在全世界肆意蔓延，人类文明一朝一夕间退化回远古。

全球加速退化后，一切的海洋生物回归到了冰河时期，它们露出凶猛的獠牙和得天独厚的力量，只有人类，在失去科技文明的庇护后像是脆弱的婴儿一样。

而我只是一个要倒闭了的水族馆的驯养员，这些和我都没什么关系。

我需要思考的只是这只一直黏在我边上，不知是基多拉还是哥斯拉的海鬣蜥，高达四五米，一跺脚大地都得震一震的庞然大物，今晚应该睡在哪。

或者是那只肚子里装了不知多少只小龙虾的大皮皮虾，它是食草还是食肉。

最关键的是。

我今晚该吃什么。

我的水族馆建立在郊区外，其中一个原因是地皮便宜，其二是因为拉送这些‘小宝贝’们，需要宽敞的地方且保障别人的安全，所以建在郊外不失为一种好的选择，而平常喂养这些‘小宝贝’需要耗费大量食物，里面不缺乏火腿肠、还有一些鸡鸭鹅，而平时的食物都囤放在冰库里，而现在里面只剩下几个散乱的纸箱。

我的水族馆一共四个同伴，一个司机还有另外两位驯养员，是一对情侣。

末日刚刚到来的时候，核污染导致全球水质产生核辐射，让海洋生物们开始退化变异，而他们因为平日里虐待动物的行为遭受到了动物们的反扑，所以他们带着我所有的物资仓惶跑路了。

这是我的养父，也是司机何文叔给我发的消息。

我站在破了一大块的水库前，那里的藻类疯狂生长着，密密麻麻地几乎要高过我的头顶，只有一小块地方，留着一些干涸的血。

我凑上前闻了闻，就算隔了很久，我也清楚那是人血的味道。

循着血迹寻找，我看见了一个匆忙之间很是刻意堆积起来的小角落。

已经是深秋了，我的身上只是套了一件短袖，在这末日荆棘丛生的城市之中划得破破烂烂，满是划伤，手脚坠入冰窖，脑海中控制不住地闪过那最坏的念头。

呼，冷静，冷静。

我一步一步搬开掩盖着的废墟，眼睛猩红地挖着杂物，在真正看到何文叔的尸体的时候，我还是四肢僵硬，阵阵发麻，寒意往他张开的毛孔里流窜。

蒙图，你要冷静。

抹了把脸后，我清醒不少，凶手是谁自是显而易见，这明显的刀伤不可能是动物导致的，而那二人早已经逃之夭夭。

不管如何得先找点吃的。

这里距离城里大概两个半小时左右的车程，我决定去城区一趟。

2

我左思右想还是把菲菲带上了，就是那只长得像美人鱼却有着‘三头六臂’的海豚。

它原是我驯兽生涯里第一只驯化成功的海豚，不像一般的海豚爱吃小鱼小虾，他只爱吃苹果香蕉这些水果。

就是不知道它现在还爱不爱吃。

我有些忧伤地看着菲菲乖乖地坐在面包车的副驾，甚至还自己系好了安全带，不由觉得自己作为人类唯一的优势也不复存在了。

它们真的很聪明啊。

通往城区的道路很空旷，以往车水马龙的立交桥如今只是灰霾天空的分割线，气温高到让我产生一种天上其实有两个太阳的错觉，水泥路面爬满了青苔，黏腻不堪，这就导致轮胎就容易打滑。

而我很不幸，就在距离城区还有三四公里时，我那历经沧桑的面包车终于支撑不住。

半路打滑爆胎了。

我看了一眼手机，估摸着这天大概破五十度了，要知道现在可是已经十月底了。

我背着背包边往前走去，菲菲还想像以前一样攀在我的背上，却被我无情喝止了，不因别的，就因现在他快五百斤的体格，就我这小身板在陆地上实在是扛不住。

好在最近的超市并不太远。

人的痕迹也慢慢出现，大家都在往城中的安全点行驶，这也是我在新闻上看到的，京都的安全点在十五天前就建立完成，呼吁还幸存的人们前往，祖国还是相当可靠的。

可惜我拖家带口的，有些不合适。

我印象里这家超市的老板是个有些不好说话的胖子，看着很严肃特别是他还留着八字胡子。

水族馆‘小宝贝’们的口粮我都是从这进的，因为老板平时都比较忙碌，他便每次都帮我放在一个隐蔽的小门那。

不出我所料，小门那正摆放着我两个月前订好的食物。

只是货架板上的订单已经泛黄起皱。

3

我还在犹豫着要不要敲门，就见菲菲提溜着一个苹果抬了抬手。

清脆悦耳的敲门声响起。

我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还有暗夹着怒火的争吵，随后脚步靠近。

「胖老板，是我，小图，来取货的！」

猫眼忽暗了一下，然后门打开了。

胖老板瘦了，身上那件最大尺码的衬衫穿在身上大了一圈，灰扑扑得不知多久没换了，两颊也凹陷了，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像是许久没有睡好觉了。

当他的目光落在我脚边的菲菲上时，我就预感大事不妙。

「卧槽！海豚！海豚！是变异后的海豚！」

「快关门啊！它会杀了我们的！！！」

一阵喧嚣过后，我面前的铁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我摸了摸鼻子的灰，正想打道回府，就看见一道矫健的身影飞窜而起，一脚踹开了铁门。

若不是场合不对，我真想赞美一句，少侠好身手。

这里原先是冰室，虽然断了电，但仍旧有余温在，比起外面凉快了太多了。

不出意料，屋子里畏畏缩缩地聚着好些人，都抱团神情警惕地打量着我这个外来者。

或者说是盯着这六条腿的山魈。

我讪讪一笑：「大家放心啊，我不会对各位下手的，我发誓，这只海豚也不会，他很乖的。」

说着，我轻轻踹了一脚菲菲的豚屁股，让他收起这张牙舞爪的样子。

胖老板观察半天后，才从桌子后面探出一个脑袋，「小图啊，物资都在外面，你还要做什么啊？」

我清了清嗓子，说明自己的来意：「老板，有多余的车吗，我的面包车半路爆胎了，可以的话我拿半箱物资来换。」

胖老板还没开口，躲在冰室后面的一个西装革履的青年男人就站了起来，有些阴鸷地盯着他。

似乎是感受到了背后的异样，胖老板沉默了一会，「你之前在我这订了一年的食物，你看这个情况之后估计很难供给给你，你这次既然来了，就一起带走吧，楼下停车场里有辆货车，你开走吧。」

胖老板的话刚说完，那个西装男就怒不可遏地起身怒骂道：「金平安！你在这做什么好人！」

「就是就是，你不需要吃饭，我们还要！」

「真把自己当救世主了不成......」

......

在意识到菲菲不会伤害他们之后，这些人又开始无所顾忌起来。

「都闭嘴！这超市你们开的是吧！」

胖老板吼了一句，那些人心有不甘，但还是悻悻闭嘴了。

他有些疲倦看着我，「这里也已经不安全了，政府检测到有一大波不知名的海洋动物正在北上，所到之处无人生还，好在他们原先安排的防空洞离我们不算很远，超市多的物资我们都带不上，小图你带走吧。」

我这才知道，末日的爆发是有迹可循的，失去了冷兵器的人类对付这些皮糙肉厚的动物简直异想天开，国家早在第一时间就做好应急措施，防空洞开启接纳群众。

不过北上？那不是要过水族馆在的那片郊区吗，完了完了。

其余人也像是被说服了，也许只是因为菲菲窜到了他们眼前，猩红的眼珠和无处使的蛮力让他们感到恐惧，因而不得以答应。

他们的计划也是今晚离开，坐那辆旅游巴，精简装备争取在今晚之前赶往安全点。

等我装完所有的物资，天竟然已经黑了。

「菲菲，上车！」

菲菲仔细地检查了一下我的后备箱，然后单臂挂着后视镜便钻进了车内。

胖老板在一旁看着，畏畏缩缩地躲在我身后：「小图，你的海豚还听你的话啊？」

我笑了笑，「听的，乖得很。」

胖老板思考了片刻，「国家现在正在招能驯化海洋动物的人才，在京都国际大厦，小图你可以去试试，你们水族馆的徐姐和她老公就去了。」

徐姐她们也去了吗？

我敛下眼底的深意，向胖老板道谢。

夜色沉沉里，大巴车和我的小货车分道扬镳。

4

气温一下骤降，眼瞧着就要跌破零度线，我赶忙从车厢里翻出了两件羽绒服，还有一件给了菲菲。

虽说他现在比以前厚实了不少，但是毕竟还是有血有肉的，应该还是怕冷的吧，吧......

很显然，我猜错了，菲菲将羽绒服垫在车垫上，一屁股坐了下去。

这还是胖老板给我准备的。

车灯照映前方的道路，雾气弥漫，可视距离越来越小。

立交桥上染上了金色的汁液，还有混杂着的血腥味，那些液体像是橡胶一般，轮胎上去只会打滑，没有办法，我只能掉头，绕道而行。

将马力开到最大，我跌跌撞撞地往前行驶着，毕竟我只有个C2驾驶证，这种大货车的行驶难度着实有些大。

车子还没开出立交桥，我便和大巴车相遇了。

出于胖老板的好心，我还是按了下喇叭，打算提醒他们前方的坎坷，只是大巴车压根没有停下的意思，从我身边呼啸而过。

夜色朦胧，我只看见西装男站在大巴中央，不知在和众人商议着什么。

直到车子开到了临近超市的位置。

我看见胖老板倒在了金色血泊中，还有几具奇怪的尸体倒在了一旁。

他们就像是人和螃蟹产生的变异物种，既能直立往前行走，又能飞践的奔跑，硬邦邦的蟹壳下面便是两双人眼，虽是尸体但是金色的奇异瞳仁却依旧睁着，看着怪渗人的。

观察四周的痕迹，不难想象这里曾经发生过暴乱。

我沉默地下车，试探了下他的脉搏，他的血管还是温热的，他还活着！

我本想将胖老板扶上车，但我还没碰到人，菲菲就将人接了过去，在一旁舔舐着他身上残留金色血液。

菲菲似乎对这种血情有独钟。

像是奇异果一样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