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蓁蓁气得牙根痒痒，狠狠瞪了林深一眼，

抓起面前的鸽子腿，泄愤似的用力咬了一大口，仿佛咬的是林深的胳膊。

心里暗骂：

林深！你就是个不开窍的死木头疙瘩，活该你打光棍！

接下来的气氛就有点微妙了。

叶蓁蓁埋头跟鸽子较劲，话明显少了，偶尔说一句也是硬邦邦的。

林深自知理亏，只能陪着笑脸，努力找些安全话题，

比如村里最近有啥新闻，红宝石西红柿质量检测技术提高之类的，结果换来叶蓁蓁更冷淡的“嗯”、“啊”回应。

一顿本该轻松愉快的烤鸽子，在一种尴尬又有点好笑的冷凝中接近了尾声。

林深结了账，两人走出小店。

夜风一吹，带走了店里的油烟味，也吹散了点刚才的尴尬。

“蓁蓁姐，晚上你住哪儿？要不去我家，跟我妈挤挤？”

林深拄着拐杖，试探着问。

他本意是出于安全考虑和礼节，毕竟这么晚了，不能不管不问。

谁知叶蓁蓁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立刻摇头，声音都提高了八度：

“不不不！不用麻烦了！”

她脑子里立刻蹦出下午林母那副婆婆看儿媳妇的情景，脸颊又烧了起来。

再说，一旦去林深家里住了，要是被人知道了，尤其是小翠仙她们，那还不得用吐沫把她淹死，也好说不好听啊！

“我下午就跟我二表姐联系好了，她家就在纺机宿舍，离着也不远，我去她那儿住就行，很方便的！”

她语速飞快，生怕林深再邀请。

林深看她那避之不及的样子，也明白了她的心思，心里哭笑不得，

面上还得装着若无其事：“哦哦，二表姐家啊，那行。我送你过去吧，天黑了，你一个人不安全。”

叶蓁蓁本想拒绝，但看他拄着拐杖还一脸坚持的样子，拒绝的话又咽了回去，闷闷地“嗯”了一声。

两人并肩走在夜晚的街道上，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拉长又缩短。

一路无话，只有脚步声和拐杖点地的笃笃声。

气氛比吃鸽子时还要沉闷几分。

叶蓁蓁心里还在为刚才林深那不解风情的表现憋着气，故意走得快了点，把林深落下一小截。

林深看着前面那个带着点小脾气、走得风风火火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只能加快点脚步跟上。

终于到了叶蓁蓁二表姐家楼下。

这是一个有些年头的家属院，楼道里的灯昏黄昏黄的。

“到了，就这儿。谢谢你了，林深。”

叶蓁蓁站在单元门口，语气还是有点硬邦邦的，好歹没管他叫林书记，还不算生份到底。

“嗯，那你快上去吧。早点休息。”林深点点头，语气温和。

“你……你也慢点。”叶蓁蓁终究还是没忍住，叮嘱了一句。

她看着林深在路灯下拄着拐杖，显得有些单薄的身影，心里那点气又莫名地消了大半，只剩下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好，我看着你上楼。”林深坚持。

叶蓁蓁没再说什么，转身进了单元门。

林深一直等到三楼某个窗户亮起了灯，才转身，在路边拦了一辆黄色涂装的夏利出租车，报了自己家的地址。

出租车在夜晚的县城穿行。

林深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闪过的霓虹招牌和稀疏的行人，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这一天，从被栽赃的愤怒，到县委汇报的紧张，再到此刻的放松，如同坐过山车一般。

黄展妍书记的信任和支持，苏晴部长这层关系的微妙，叶蓁蓁那复杂难言的眼神……

各种情绪纷至沓来，最后定格在叶蓁蓁缩回手嗔怪地说“不给看”时的那抹红晕上。

他甩甩头，试图把这画面驱散。

女人心，海底针，他现在可没心思琢磨这个。

掏出那部磨掉了漆的诺基亚直板手机，屏幕亮起，显示着几个未接来电和一堆未读短信。

大部分都来自两个名字：田晓禾，小翠仙。

他下午在黄书记办公室，后来又跟叶蓁蓁吃饭，手机一直静音没顾上看。

刚推开家门，一股熟悉的家的味道，和母亲殷切的目光就一起迎了上来。

“儿子，回来啦！累坏了吧？快坐下歇歇。”

李翠兰围着围裙，手里还拿着块抹布，一脸关切。

“事儿都跟黄书记说清楚啦？咋样？黄书记咋说的？”

她一边问，一边帮儿子把拐杖放好，又忙不迭地去倒水。

“妈，都说清楚了，黄书记都安排好了，让纪委和公安联合调查，您就放心吧。”

林深在客厅那张老旧的沙发上坐下，接过水杯。

“那就好，那就好！”

李翠兰拍着胸口，长舒一口气，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黄书记真是大好人！咱家算是遇到贵人了！”

她念叨着，随即话锋一转，眼睛亮了起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兴奋和满意，

“哎，儿子，你请人家小叶姑娘吃饭了吧？”

“嗯，刚吃完，我把她送到她二表姐家楼下。”林深轻描淡写地道。

“真的？你送小叶姑娘回去的？那姑娘，啧啧，妈是越看越稀罕！”李翠兰眼睛亮了起来，开始如数家珍地搬着手指头。

“模样周正，性子也好，知书达理的，一看就是好人家出来的闺女！比那个小翠仙……其实，小翠仙，人也挺好，还热心，可多少有些不稳当。小叶姑娘多好，说话轻声细语，那身条，一看就好生养……”

李翠兰一旦开启夸人模式，就有点刹不住车。

林深刚喝进去的一口水差点呛出来，脸皮一阵发烫：

“妈！您说啥呢！人家叶村医就是工作关系，为了照顾我，专门来的。您可别瞎琢磨，让人家知道了多不好！”

他赶紧打断母亲越来越离谱的“腚大好生养”理论。

“工作关系咋啦？工作关系就不能处对象啦？”

李翠兰眼睛一瞪，理直气壮，“我看小叶姑娘对你就不一样！那眼神，妈是过来人，看得真真儿的！”

说着，她立马又换了一副苦口婆心：“儿子啊，你也老大不小了，该考虑个人问题了。这小叶姑娘，配你正合适！听妈的，准没错！”

李翠兰越说越起劲，仿佛已经看到了儿孙满堂的场景。

林深只觉得头皮发麻，实在招架不住母亲这汹涌澎湃的“保媒拉纤”热情。

他赶紧放下水杯，抓起拐杖，几乎是逃也似的往自己房间挪：

“妈！我累一天了，头都大了，我先回屋歇会儿，您也早点睡！”

不等李翠兰再开口，他已经闪身进了房间，“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还顺手反锁了。

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林深才觉得耳根子清净了点。

他无奈地苦笑，母亲这盼儿媳妇的热情劲儿，真是让人吃不消。

他走到床边坐下，这才重新拿出手机，开始处理那些未读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