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啧啧，让我说着了吧？还急眼了，算了，不跟你一般见识。”

小翠仙先下了个台阶，紧接着道：

“那说正事，王四海那老小子，今天下午开始就不对劲。赵大彪一进去，他这个村主任算是蔫了几天，我还以为他吓破胆了呢！”

“结果今天下午，跟吃了耗子药似的，精神头倍儿足！拎着个破黑皮包，从村东头窜到村西头，钻了好几家门槛了！我让二嘎子假装路过听了一耳朵，你猜怎么着？”

小翠仙故意卖了个关子，压低了声音，带着点神秘和鄙夷：

“那老小子，在跟人家拍胸脯保证呢！说什么只要选他当村支书，以后村里的好事都紧着人家；还说什么他上头有人，说话好使；还……还偷偷摸摸往人家手里塞钱呢！虽然没看清多少，但肯定塞了！”

“二嘎子说，他从老刘头家出来的时候，老刘头正搁手里掂量几张红票子，嘴里还嘟囔‘五百块就想买张选票？赵大彪当年出手可比你大方多了！’”

五百块？

林深眉头紧紧锁起。

王四海这动作够快的！

赵大彪刚进去没几天，他这个村主任立刻就跳了出来，瞄准村支书的位置，而且手段如此直接粗暴——买票！

虽然价格有点可笑，但这赤裸裸的贿选行为，已经昭示了他的野心和背后必然存在的推手。

王四海是黄有德矿上的小股东，和赵大彪是一丘之貉。

赵大彪倒了，黄有德绝不会甘心失去对双林沟的控制权。

扶持一个更听话、更不起眼的代理人，王四海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

看来，黄有德这条老狐狸，在暗处已经开始落子了。

村支书这个位置，绝不能落到王四海这种人手里！

“我知道了。”

林深的声音很冷，“小翠仙，这几天你帮我多盯着点他，看他都去了谁家，说了什么，特别是塞没塞钱，尽量找机会录个音或者拍个照，但一定要注意安全，别硬来！有情况随时告诉我。”

“放心吧！包在我身上！”

小翠仙似乎是在拍胸脯，咚咚的，还有些闷闷的。

估计拍到了某个部位。

随即又忍不住八卦，“哎，你真跟叶蓁蓁就吃了顿烤鸽子？没干别的？她住哪个亲戚家啊？远不远？……”

“行了行了，又来了，简直是神经病！给我管好村里的事，挂了！”

林深果断地掐断了电话，阻止了小翠仙继续发挥她的八卦精神。

房间里彻底安静下来。

林深走到窗边，推开窗户。

夏夜的凉风涌入，吹拂着他因愤怒而有些发烫的脸颊。

窗外，县城稀疏的灯火点缀着沉沉的夜幕。

县里刚刚启动调查，村里的暗箭又搭在弦上。

黄有德、宋国栋这帮人，还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他眼中寒光闪烁，如同暗夜中磨砺的刀锋。

“想趁我不在，偷我的家？王四海…黄有德…宋国栋…”

林深低声念着这几个名字，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锋利的弧度，

“好戏，才刚刚开场。”

与此同时，双林沟村。

夜色浓重，村路上几乎没有行人，只有偶尔几声狗吠划破寂静。

村西头，王四海家那七间整齐的大砖瓦房里，正屋的门窗紧闭，厚厚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

屋里烟雾缭绕，劣质香烟的味道呛得人直咳嗽。

王四海佝偻着背，坐在炕沿上，手里将一个老旧的摩托罗拉翻盖手机贴在耳朵上，脸上堆满了谄媚又紧张的笑容，额头在昏黄的灯泡下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面前的小炕桌上，散乱地放着几张皱巴巴的百元钞票和一些十块、二十块的零钱。

“哎，哎，黄老板，您放心！我懂！我懂！”

王四海对着电话点头哈腰，声音压得极低，生怕被人听见，

“赵大彪那是不懂事，栽了活该！我王四海跟他不一样，我对您，对矿上，那是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低沉而略带沙哑的男声，正是黄有德。

他的声音透过听筒，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冷漠和不容置疑的掌控感：

“四海啊，彪子进去，那是他命不好，撞枪口上了。现在村里这个局面，不能乱。村支书这个位置，必须是我们自己人坐上去！你明白这分量吗？”

“明白！太明白了黄老板！”

王四海赶紧表忠心，“您放心，我王四海就是您的一张暗牌，您什么时候打，那还不是您说了算？您指东我绝不往西！这村支书，我一定给您拿下！”

“嗯。”黄有德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可你要争气，让你活动活动，不是让你满世界嚷嚷，要动脑子！钱该花得花，但别像彪子那样大手大脚，乱惹人眼，五百块不少了！那些穷鬼，给点甜头就找不到北。”

“关键是抓准人！那些家里有小子在矿上干活的，那些以前拿过彪子好处的，那些跟林深那小崽子不对付的，这些票，都得攥在手里！明白吗？”

“明白明白，黄老板您高明！”王四海连连点头，

“我下午就走了几家，老刘头、孙寡妇、李老蔫……都是以前跟着彪哥吃过肉的，或者家里有孩子在矿上的，好说话！”

“光好说话不顶用，”黄有德的语气陡然严厉起来，

“要让他们怕！要让他们知道，不选你王四海，以后在双林沟，在矿上，就没他好果子吃！彪子虽然进去了，但矿还在，我黄有德还在！明白吗？该硬的时候，就得硬！拿出点气势来！”

“是是是，硬！一定硬！”王四海被黄有德的语气吓得一哆嗦，腰弯得更低了，仿佛黄有德就在眼前，

“黄老板您放心，我知道该咋整了，软硬兼施，保证把票都拉过来！”

“还有，”黄有德的声音顿了顿，透着一丝阴冷，

“林深那小子，虽然现在蹦跶得欢，但他的根基就在双林沟。那个西红柿大棚，就是他命根子。给我盯紧喽，特别是小翠仙和那个管技术的丫头片子。”

王四海补充道：“还有那个村医，都是些娘们儿。”

“剩下的人都好办，拿钱说话，指定好使。找机会……给她们找点麻烦！只要林深的大棚黄了，他在村里就站不住脚，懂吗？”

“懂！懂！”王四海眼睛一亮，仿佛找到了主心骨，“我早就看那几个娘们儿不顺眼了，整天围着林深转，把那几个破大棚和西红柿，看得像她们祖宗似的。我找人……想办法给她们添点堵，让她们知道知道，在双林沟，谁说了算？”

“嗯，做事干净点，别留尾巴。彪子就是前车之鉴。”黄有德最后警告了一句，

“钱不够了，找老马拿。选不上村支书……你知道后果。”冰冷的威胁，不言而喻。

“是是是！我保证全力以赴，黄老板您就瞧好吧！”

王四海对着已经挂断、只剩忙音的电话，又点头哈腰地保证了几句，才小心翼翼地合上翻盖手机。

他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长长吁了口气，仿佛刚跑了二里地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