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省城课堂掌声雷动、科学之光与正义之火熊熊燃烧的同时。

春江市一处隐蔽在繁华街巷深处、挂着“静心斋”古朴牌匾的茶楼，

位于二楼最深处，一间挂着“听雨轩”牌子的包间里，却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贪婪与阴谋的腐臭气息。

厚重的隔音门紧闭，

昂贵的紫檀木桌上，名贵的紫砂茶具旁，散落着几个茶杯和几根抽了一半的劣质雪茄烟蒂。

刺鼻的烟味，混合着浓烈的廉价茶香，形成一股令人窒息的污浊。

清河镇办公室主任王德发，腆着油腻的啤酒肚，正眯着小眼睛，伸出肥厚短粗、指甲缝里还带着黑泥的手指，如同抚摸情人的肌肤般，一张一张、极其缓慢而享受地捻点着厚厚一沓崭新的百元钞票。

钞票在昏黄暧昧的灯光下，散发着诱人的、带着油墨味的红光，

整整六沓，六万块。

他每点完一沓，喉咙里就发出“咕噜”一声满足的吞咽，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一下肥厚的嘴唇，脸上浮现出病态的陶醉。

他的对面，翘着二郎腿、陷在宽大红木椅子里的，正是“锐点公关”的客户经理马强。

他三十来岁，梳着油光水滑的背头，金丝眼镜后的眼神闪烁着狡黠的阴冷与得意，手指间夹着的粗大雪茄冒着缕缕青烟。

茶几上，那台屏幕不小的笔记本电脑上，QQ群消息疯狂刷屏，

几个论坛后台的帖子管理界面赫然在目，

显示着“双林沟毒西红柿”、“黑心干部林深”等关键词下不断攀升、触目惊心的点击量和回复数，以及水军账号刷屏的指令记录。

“嘿嘿，王主任，您瞅瞅，”

马强吐出一个浓重的烟圈，用鼠标得意地点开一个后台数据统计图，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炫耀和成功的快意，

“瞧瞧这热度！瞧瞧这传播效果！这才不到二十四小时，‘双林沟’这破地方和林深这瘪三的名字，在咱们省内的几个核心论坛、贴吧，还有那些活跃的‘妈妈群’、‘养生群’里，那叫一个铺天盖地！”

“这些水军兄弟们都撒欢了，二十四小时三班倒，顶帖、刷评论、制造恐慌！”

“您瞅瞅这点击量，快破五十万了！回复都快两万条了！这‘民意’，汹涌澎湃啊！”

“姓林的和他那点破柿子，现在在网上已经是臭不可闻，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了！”

他得意地切换着页面，展示着几张精心炮制的、真假混杂的“受害消费者哭诉”截图和移花接木的“超标报告”，如同在展示自己的“杰作”，

“这些‘料’，够劲吧？老百姓就信这个！越吓人越信！越离谱越传得快！这次，保证让姓林的永世不得翻身！让他和他那点扶贫产业，彻底烂在泥里！”

王德发终于点完了最后一沓钱，意犹未尽地摩挲着光滑的票面，贪婪地嗅了嗅指尖的油墨味，脸上堆满了谄媚到令人恶心的笑容，细小的眼珠在镜片后闪着精光：

“马经理！知道宋镇长为啥找你，还不是看中了你们的手段，外加这效率，宋镇长看了，绝对要翘大拇指！

“喏，尾款，六万，一分不少，您收好！嘿嘿！”

他带着几分留恋地把钱推了过去，心里盘算着，这么多钱，如果要是进了自己腰包，该有多好？

马强矜持地眼皮都没抬。

旁边一个染着黄毛、神情机灵的小弟立刻上前，麻利地将钱扫进一个鼓鼓囊囊的黑色皮包里。

马强这才凑近王德发，压低了声音，语气充满了阴险的诱惑：

“王主任，这，才哪到哪？火候刚上来！现在正是趁热打铁、扩大战果、彻底摁死他们的黄金时机！”

“您跟宋镇长递个话，只要再追加些宣传费，我保证！让现在的负面声浪，再翻一倍！”

“覆盖范围扩大到全国性的天涯、猫扑、新浪微博，精准投放给那些爱管闲事的‘打假斗士’和‘公知大V’。”

“再找几个‘职业打假人’配合炒作一下，去超市‘维权’，把事情彻底闹大，保证让‘红宝石’臭名远扬，烂大街！”

“让姓林的和他背后的靠山，都吃不了兜着走！价格嘛，老主顾了，给您个吐血价，七折！”

王德发小眼睛里精光爆射。

原本是自己的手下，在办公室一名不闻，几乎像个透明人的林深，自从到了双林沟村，突然走了狗屎运一样，风光得不得了。

不仅引起了新来的县委书记黄书记的重视，听说还因为在七道弯救了上面的大领导，一下子抖起来了。

眼瞅着自己这个办公室主任压不住他了，正好借着这次机会，彻底打压一下林深。

如果能通过网络，把他搞臭搞趴下，那是再好不过了。

至于费用，临来前，宋国栋特意叮嘱他：“钱不是问题，只要把姓林的彻底搞臭，花多少都有人报销。”

他想也没想，立马掏出他那部磨掉了漆的诺基亚翻盖手机，背过身去，拨通了宋国栋的电话。

接通后，他捂着话筒，声音压得极低，带着谄媚和邀功的急切：

“……镇长，锐点这边效果杠杠滴！网上已经彻底翻天了！姓林的被骂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遍了！”

“马经理说了，老顾客七折价，再加点费用，就能把火烧到全国，彻底搞死他们！让省里的大领导都看得见！……对对，七折价……好！好！明白！宋镇长您放心，我这就办！”

在王德发打电话的当口，马强一声不吭。

黄毛小弟，向他飞过一个眼神，两人对视一眼，嘴角裂出得意的弧度。

眼睛也互相眨了眨。

那意思很明显：这种急不可耐的主顾，最好揩油。

挂了电话，王德发转过身，脸上的金主自负几乎要溢出来，他点手对着马强，声音里透着狠毒：

“马经理，宋镇长拍板了。就按您说的，再追加四万二，钱……明天一早，我亲自给您送来。您这边，只管火力全开，往死里整！动静越大越好，最好能惊动省里，让上面的大领导都看看这个‘毒瘤’，彻底掐断他们的根！”

“痛快！”马强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杯乱颤，哈哈大笑，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

“王主任和宋镇长真是做大事的人，有魄力！够狠！您就放一百二十个心，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们锐点办事，向来是斩草除根，不留后患！保证让姓林的和他那点破家当，彻底凉透！连点火星子都给他掐灭喽！让他这辈子都翻不了身！”

他端起一个茶杯，里面是浑浊的茶水，和王德发心照不宣地用力一碰。

包间里回荡着两人得意而阴冷的笑声，充满了金钱与阴谋媾和后的肮脏与恶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