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晚没理会杨场长的轻视，径直走到第一台伐木机前，弯腰检查片刻，单手一使劲竟直接将七八十斤重的伐木机拎了起来，稳稳放在平整地面上。

“顾团长，帮我递下扳手。”

顾战一脸震惊地把扳手递过去。

看起来挺瘦弱的一个人，力气可真不小。

这伐木机他单手拎起来都稍嫌费劲，这小丫头却拎得轻松自如。

看来他得加强锻炼了。

“这是那台链条没劲的吧？”不到十分钟，陆晚抬头问道，“问题找到了，我说你修。”

顾战赶紧拿过工具，按着陆晚的指示拆卸、清理、上油。

一旁的杨场长抱着胳膊，满脸不屑地嘟囔：“还以为多牛逼，原来就是个嘴把式，根本不会动手。”

陆晚和顾战没空搭理他，只顾着闷头干活。

半小时后，顾战拧上最后一颗螺丝，冲陆晚点点头。

陆晚拎起伐木机，一拉启动绳，机器转了两圈突然卡了壳彻底没了动静。

杨场长立马阴阳怪气地喊起来：“我说什么来着？别到时候修不好还把机器修坏了，这不是瞎耽误工夫嘛！”

“你能不能闭嘴！”陆晚狠瞪了他一眼，将伐木机竖起来，伸手摸了摸链条，“这里螺丝上得太松，受力不均才卡壳的。螺丝刀给我。”

接过顾战递来的螺丝刀，陆晚精准调整了几个螺丝的松紧度，再一拉启动绳，机器“呜呜呜”运转起来，轰鸣声沉稳有力。

“快，拿块木头过来试试！”顾战喊道。

杨场长跑得比兔子还快，没一会儿就抱着一截粗木料过来。

陆晚把机器靠上去，锯齿飞速转动，瞬间木屑纷飞木料被稳稳切成两段，切口平整光滑。

“好了，真修好了！”杨场长马上换了逼谄媚的笑脸凑上来，“真没看出来，陆同志年纪轻轻，还真有两把刷子！”

“幸不辱命，没给顾团长丢人。”陆晚擦了擦手上的油污，没给好脸。

杨场长笑得一张脸都快烂了，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刚才的话你千万别往心里去！中午一定在林场吃饭，我让食堂杀只鸡，好好招待您和顾团长！”

“在这吃吗？”顾战看向陆晚，征求她的意见。

“吃，为什么不吃！”陆晚看向杨场长，毫不客气地道，“多杀两只，我怕一只不够我们吃。”

她不仅要吃还要拿，谁让这杨场长瞧不起她。

“哎！你看我这事办得！”杨场长麻溜转身，“我这就去吩咐炊事班，杀三只！一只留着吃，剩的两只给你们带着！”

顾战看着陆晚嘴角的小得意抿唇一笑，这小丫头牙尖嘴利，真是一点亏都不吃。

趁着炊事班准备饭菜的工夫，两人把剩下两台伐木机也修好了。

杨场长来叫他们去食堂吃饭，看着三台正常运转的机器，就差把陆晚捧起来供上了。

到了食堂，杨场长安排陆晚和顾战在摆满菜肴的餐桌前坐下，一转身就看到不远处一个中年男人正直勾勾盯着他们这边看。

“这臭老九怎么上这来了！”杨场长脸一拉，大步过去冲着那人就骂，“赶紧走！这是你该来的地方吗？”

只见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穿着打满补丁的旧衣服的中年男人，连连点着头，被林场的工作人员推搡着往外走。

他走得踉跄，却时不时回头往陆晚这边瞅。

“别在意，那人是下放来的臭老九，脑子不太灵光。咱们吃。”杨场长坐下赶忙解释，生怕坏了二人的兴致。

陆晚点点头，拿起筷子自顾自吃饭，今天有鸡有肉，还有白面馒头，她可得多吃点。

顾战看着被推出食堂的男人，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脸色沉了沉，半晌才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陆晚一口气干了三个大馒头，又让杨场长把留的鸡给包好，这才意犹未尽地摸着滚圆的肚子起身。

“时候也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杨场长一听赶紧叫人把拖拉机开过来送二人出林场。

临上车的时候，杨场长千恩万谢客气话还说个没完。

“陆同志，以后要是这些机器再犯啥毛病，您可一定得来给修啊。”

“那得看顾团长的安排。”

陆晚丝毫没给他面子。

今天要不是顾战在这，说不定一见面她就被赶回去了。

杨场长干笑着把两人送上拖拉机，突突突，拖拉机开出老远，陆晚一回头，杨场长还在那不舍地挥手。

“他们也不容易，你别往心里去。”顾战叹了口气，“兵团的经费紧张，这些机器早就过了淘汰期了，可干活就指着这些家伙什，他们也是干着急没办法。”

“我知道。”陆晚扬起打包的两只鸡，得意地勾着唇角：“不过我就是得把心里的气出了，你不会嫌我吃拿卡要吧？”

“那是你凭自己本事挣的，怎么能是吃拿卡要呢。”顾战被逗笑，越发觉得这丫头有趣。

很快拖拉机就到了接他们的地方。

顾战和陆晚齐齐跳下车。

“咱们走吧。”

一想到还有老长一段山路要走，陆晚在心里哀号着挺了挺腰杆。

好在白得一只鸡，不然走这么远的路都觉得亏大了。

她抬腿走了两步，转头一看，顾战站在原看着不远处一个破败的牛棚发呆。

那牛棚茅草搭的屋顶破了好几个大洞，露出发黑的椽子，四面的土墙斑驳脱落，几乎就是四处漏风。

顾战正盯着牛棚前一个烧火做饭的老头出神。

那老头穿着件看不出原色的旧棉袄，袖口磨得露了棉絮，一条腿不太利索，走路一瘸一拐，正蹲在灶台前，用干枯的树枝生火，浓烟呛得他不停咳嗽，看着格外可怜。

陆晚抿了抿唇，顾战这神色，莫不是认识这老头？

这年头就算有亲人被下放，也没人愿意公开承认，免得被连累。

陆晚识趣地转过身，装作在地上找东西，生怕顾战一会解释起来尴尬。

好半天，顾战才回过头，叫上陆晚一块往回走。

回去的路上，他明显心情不太好，整个人都很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