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正文
更新时间:2024-11-11 15:03:42 字数:9359 作者:北城秋

##正文

1

乌兰山坐落在西源城南郊。

金融大亨谷向礼花费巨资在山脚下修建了一座豪宅,取名“秀庐”,作为其洽谈生意以及寻欢作乐的秘密据点。

为了安全,还雇用了六个人。

这些人不仅精通拳术,而且还是百发百中的神枪手。

为首的唐德康更是闻名黄河两岸的江湖人物,手下兄弟众多。

平日里,因为业务繁忙,谷向礼很少来秀庐。

即使来了,也住三两个晚上,最多不超过一个礼拜,就匆匆走了。

这样一来。

唐德康等人的日子过的很轻松怯意,心里盼着主人永远不来才好呢。

1941年11月12日的下午。

黄河两岸刮起了一场漫天的风搅雪,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夜幕降临时分。

谷向礼带着一个妖艳的女人,乘坐专车来到了秀庐。

刚落座,还没来得及喝一口热茶水,就将唐德康唤进客厅。

压低嗓音吩咐道:“快叫人把车上的那几个皮箱搬到我的卧室里。”

见他神色凝重,不同于以往,唐德康不敢多问,急忙带领大家动手搬东西。

当夜。

他们没敢合一眼,在秀庐里里外外瞪大眼睛巡逻到了天亮。

直到次日下午谷向礼离去,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唐德康点燃了一根香烟,说:“今晚这里留两个人值勤,其余人员准许自由活动。”

说到这儿,很潇洒地吐出了一口淡蓝色的烟圈。

又说:“外出人员必须做到两点,一是务必在明天早晨7点前回来,二是要把去向讲清楚,留下地址,免得有急事没地方找人。”

众人欢呼雀跃,纷纷拍手叫好。

经过一番计议,决定让两个在本地没有亲友的人员张占元、洪生贵留下值勤。

其余人员外出或走亲或访友,也有去相好家串门或去赌场打牌的,各得其乐。

天黑后,关上大门,落了铁锁。

张占元去厨房炒了几个菜,开了两瓶烧酒,和洪生贵缩在屋子里开怀畅畅饮。

时间不长,外面又刮起了大风。

两人的酒量很大,很快,就喝完了两瓶烧酒。

临休息之前。

结伴到外面巡视了一圈,见门窗都紧紧关闭,没有任何异常情况。

经风一吹,酒性大发,就踉踉跄跄地返回屋子里蒙头大睡。

这一觉睡得很死。

拂晓时分。

张占元被一阵“砰砰砰”的声响惊醒了。

起初,他还以为是梦境中的幻觉,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没有在意。

过了一会儿,终于分辨出那是大风吹动窗户的撞击声。

这个时候。

他的脑子还没有完全清醒,只是抬头看见卧室的窗户关的好好的,便又合上了眼睛。

又过了一会儿。

一声巨大的“砰”的响声过后,紧接着又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

这一下。

张占元彻底惊醒了,马上分辨出声音是后面院子里传来的。

一骨碌爬起来,推醒身边睡的跟死猪一样的洪生贵。

说:“老洪,谷先生房间的窗户玻璃被风吹得碰碎了!”

洪生贵揉了揉惺松的睡眼,问:“什么?”

张占元又大声重复了一遍,催促道:“我们快去看看。”

“房间的窗户关得好好的,怎么会吹开呢?”

洪生贵反应了过来,不由得惊叫了一声,“不好,难道进来贼了?”

话音还未落地,他已经跳到地下,迅速穿上棉鞋,推开屋门,撒腿直奔后院。

张占元顿时被这句话惊呆了,怔了一怔,也连忙尾随而去。

很快,两人跑到了后院门口。

见院门关得好好的,上面的那把特制的大铁锁依旧牢牢地锁住了两个圆形门环,这才松了一口气。

洪生贵说:“老张,进去看看。”

张占元掏出钥匙打开大铁锁,推门进去,定睛一看,顿时惊得目瞪口呆。

谷向礼的卧室门洞开;两扇窗子一开一闭,几块玻璃已经碎落在地下

洪生贵惊得直跺脚,连声嚷叫道:“糟了糟了,果然进来贼了。”

张占元牙齿咬的格格响,放声骂道:“他妈的,好大胆的贼,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气也好骂也罢,事情已经发生了。

两人相视一眼,轻轻走到了卧室门前。

因为考虑到要保护现场,为了避嫌,不敢进屋,只得站在门口探头探脑地往里面仔细查看。

这一看,吓得两人的头瞬间都大了不知道多少倍。

一套红木镶银家具的橱门、抽斗以及屋角那个保险箱都已经被撬开了。

室内满地都是乱纸,被风吹得团团打转。

见此情景,两人心里不约而同地哀叹了一声,完了。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2

张占元胆子小,此刻已经吓得六神无主,脑子不听使唤了。

洪生贵跟着唐德康吃了几年江湖饭,还算镇定,略一思索,就有了一个主意。

他让张占元留在这里看守现场,自己立刻去通知他人。

半个小时之后。

大家都急急忙忙返回了密宅。

唐德康是最后一个回来的,踏进大门时正好是早晨7点钟。

站在房门外,瞥见室内的那副狼狈情景,火气就不打一处来,抬手赏了张占元洪生贵每人两个响亮的巴掌。

然后,才气狠狠地拉着脸进入房间查看短缺了哪些东西。

这个密宅完工还不到一年。

谷向礼又不经常来住,所以卧室里放的东西不是很多。

衣橱里的一些替换衣服已经被翻的乱七八糟,但没有盗走。

写字台梳妆台的抽屉全都被打开,文件杂志扔在地下,一只化妆品纸盒也被撕开了一道大口子。

从保险箱门里放着的一个登记存取物品的小本子得知,里面应当放着字画六件、手枪一把、子弹20发,全被盗走了。

唐德康吩咐把现场门窗关上,玻璃破碎处用床单蒙上,又上了封条。

客厅里。

他坐在沙发上,嘴里不住地长吁短叹,抬手抚摸着脖颈,似乎担心被主人一刀砍下脑袋。

这个案子,委实是太大了。

手枪子弹倒还在其次,那六件幅字画却不得了,都是谷向礼花费重金搞来的无价之宝。

其中,有一幅是顾恺之的《七仙女轴》,堪称是一件稀世绝品,价值难以估算。

当下。

唐德康阴沉着脸,把情况一说,其他五人顿时吓得脸色煞白不知所措。

张占元带着哭腔不停地自言自语,这该咋办才好呢?

一连问了几遍,无人吭声。

最后,还是唐得康提出了一个解决方案。

他是这几个人的首领,年纪最大,胆子也最大。

根据多年混迹江湖的经验和对谷向礼的了解,认为此案暂时决不能冒然上报主人,也不宜向警察局报案,而应当定位于自己调查。

这样做的目的不是为了抓案犯,而是为了追回赃物。

只要追回了赃物,此事就能隐瞒。

即便隐瞒不住,谷向礼也不至于大发雷霆降罪他们。

怎样调查呢?

他说,可以根据他们这几个人与西源警方、帮会的关系,分头联络,暗中追赃。

大家听他这么一说,觉得不无道理,想想事到如今,也只有这样办了。

“张占元洪生贵你们两个仍旧留在这里守家。”

唐德康厉声吩咐道:“其余的人分头行动,说什么也要追回赃物,好向谷先生有个交代。”

可是。

他们连日连夜地折腾了三五天,问遍了熟识的警察、帮会人员以及那些地痞流氓甚至叫花子,到头来,还是一无所获。

六个人灰头土脸地聚在密宅的客厅里,商议下一步的行动。

半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最后,一致决定报案。

事不迟疑。

唐德康立刻急匆匆赶到西源市警察局,见到了向自己的老朋友、刑警大队大队长。

听说出了这样的大案,沈光渊吃惊之余也很担心。

当场与之一拍即合,答应隐瞒不报,并派得力干将侦破此案。

他马上带了几名警察,一律身穿便衣,悄悄来到秀庐,投入了现场勘查。

密宅后院不大,后侧距离院墙2米处是2间共约40来平方米的卧室。

房子的左、右、后三面有一条贯通的宽2米左右的巷道。

前面是一块青石坪,中间有一个用汉白玉石砌成的鱼缸。

院墙是用水磨青砖砌就的,高达4米。

沈光渊仔细勘查了卧室,没有发现案犯的足迹。

但可以认定,嫌疑人是在左侧巷道里打碎窗玻璃,又打开窗户后进入卧室的,得手后开门而出。

然而,问题来了。

这么高的院墙,案犯是如何进来的呢?

密宅坐落于乌兰山脚下的一块平地上,面河背山,两边都是高低不平的空地。

靠近围墙处左右各有一条1米多宽的水沟。

后墙处原先有一片灌木丛,为安全计,谷向礼下令将树木全部砍光,留下了一片空地。

再远处,就是草坪,长着几株大树。

其中有棵槐树已经有近百年的历史,树身极粗,两人才能合抱过来。

树冠直径超过30米,有一截枝条还延伸到密宅后院墙的上方。

从院墙右侧外面的痕迹判断,案犯是把长梯子架在水沟里翻越围墙的。

案情分析会上。

大家的观点很一致,认为案犯显然知道密宅主人的身份,此番是有目的而来。

从撬了保险箱又撬开所有家具的抽屉这一点来看,他手头很是拮据,想偷现钞。

但是,没有发现一分现钞,只好盗走了字画和手枪子弹。

鉴于案犯急着要出手字画,最佳的侦查方案是从追查赃物着手。

3

于是。

沈光渊立刻派手下刑警秘密通知了西源全市的各个古玩店铺.

如果有人前来出售那六件字画中的任何一件,不论何人或持何种证件,都必须在第一时间内报告警方,不得有误。

同时,为防止案犯转移赃物,还派人去火车站、长途汽车站和轮船码头秘密守伏。

如此布置,不可谓不严密。

然而,两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却没有发现一点线索。

沈光渊心急如焚,暗自嘀咕了一句,这回难道要砸锅了?

这天晚上八点多。

他独自走出警察局,去附近一个经常光顾的小酒馆吃晚饭。

吃到一半的时候,勤务员小周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说有一个小叫花子要求见大队长,言称有非常要紧的事情。

沈光渊作为刑警头目,暗地里掌握着许多“眼线”。

地痞、流氓、小偷、叫花子、老板、医生,三教九流,五行八作,什么人都有。

这些“眼线”所获的情报,一般都报给他的助手,只有十分重要的才当面向他报告。

现在,这个小叫花子要求见他,说明情报很重,

又等不到明天而夜闯警察局,说明情况非常紧急。

沈光渊想了想,吩咐小周道,“叫他赶紧到这里来。”

不一会儿,那小叫花子就来了。

这是个只有十来岁的男孩子,两年前和姐姐翠玉逃荒来到西源。

他出门讨饭,姐姐替人缝补浆洗,迫于生计,兼做暗娼。

1938年的春天,西源发生了一起震惊全国的绑票案。

两名来旅游的法国人被绑架了。

沈光渊受命主持侦查,四天救回“肉票”,六天抓获案犯。

其中起关键作用的,就是眼前这个名叫“小锁子”的娃娃。

这次,为了早一天侦破密宅盗窃案,沈光渊也对他寄予着希望。

果然,小锁子送来了一条令人振奋的情报。

他姐姐翠玉最近结识了一个自称叫陈强的相好,是做西药掮客生意的。

这个人每星期来一两次,每次都过夜,离开时会扔下一些钱钞。

昨天傍晚,陈强又来了,直到今天下午才走,说身上没带钱,留下一把手枪作抵押。

沈光渊闻讯大喜,饭也不吃了,当即就去见他的姐姐。

那翠玉知道弟弟干的“第二职业”,从柜子里取出了一个红绸包。

沈光渊打开一看,是一支崭新的英国“沃尔特”手枪,枪柄的梭子里装着10发黄灿灿的子弹。

说:“从今天晚上起,我派两个人昼夜守候在你家附近。”

回到警察局,他立刻派人请来唐德康,问:“失窃的两支手枪,是什么牌号的?”

“6吋的沃尔特。”

沈光渊眉毛一耸,取出那支手枪,“你看一下,是这支吗?”

唐德康接过去很仔细地查看了一番,说:“我有点吃不准。”

见对方脸上流露出一丝疑惑,赶紧解释道:“我不知道谷先生那两支手枪的枪号。”

“有谁知道枪号?”

“这个……”

唐德康搔了搔头,有点为难地说:“也许只有谷先生一个人知道。”

“难道没法鉴别了吗?”

唐德康重新抓起那把手枪翻来复去地查看了片刻,又拆卸开来,把枪机盖和枪管凑到鼻子底下闻了闻。

忽然摇头说:“这支枪不是谷先生的。”

“你怎么知道?”

“谷先生这次来西源,曾和柳小姐一起去东山打猎。被偷的那两把手枪,里面应当有火药味,可这支枪没有,是一支从来没有打过一发子弹的新枪。”

沈光渊玩了十几年的枪,不得不承认这番话很有道理。

微微叹一口气,说:“唉,看来是狗咬猪尿泡,空欢喜一场。”

当晚午夜时分。

那个陈强兴冲冲地去了翠玉家,却被潜伏的刑警守株待兔,一举抓获了。

经过审讯,结果大大出人意料。

原来,此人是兰州警察局的侦探,奉命前来西源执行特殊任务,为了排遣寂寞而找到了翠玉。

至于那支手枪,是他来西源时从单位领取的。

沈光渊连夜派人去兰州警察局核查清楚情况后,下令放走了陈强。

这天下午。

勤务员小周进来报告,说墨雅轩的老板要求见大队长。

沈光渊不由得顿时一怔。

墨雅轩是西源一家比较有名气的古玩店,开张于清朝道光年间,距今已有百余年历史了。

老板白尚德鉴定古玩字画真伪的功夫很深,连西安兰州的一些古玩店遇上拿不准的货色也要求教于他。

如今,他亲自登门,显然是来送消息的。

沈光渊顿时精神大振,亲自把对方迎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白尚德确实是来送消息的。

4

今天上午十点左右,墨雅斋接待了一个顾客。

三十五六岁模样,大胖子,穿一件玄色湖缎丝棉袄,头戴一顶瓜皮帽,说一口西源本地话。

店里的伙计以为他是来选购古董的,连忙殷勤接待。

孰料。

他态度傲慢地挥了挥手,粗声粗气说,我要见白老板。

白尚德在里屋闻声走出来,拱手作揖道,先生光临敝号,十分荣幸。

继而。

把大胖子请到里屋,分宾主坐下,奉烟沏茶,然后小心翼翼地询问,先生尊姓?呼见白某不知有何见教?

兄弟姓丁,久闻白老板鉴赏古玩字画的功夫一流,不知是真还是假?

白尚德笑了笑,说,白某祖上五代都是吃古董饭的,对古玩尤其是古字画的鉴定确有一套祖传秘法。

略微一停顿,又说,不过,不敢保证一定不会有看走眼的时候。

丁胖子哈哈一笑,说,丁某现有一事想麻烦白先生。

我想请白先生屈尊去寒舍看两幅古画,不知肯否赏脸?

古玩店铺向来有登门验货的惯例,白尚德自然不便当面拒绝。

若在平时,他早就一口答应,但此刻因有警察局的关照在先,想试探一番。

问,不知丁先生那两幅是什么古画?鉴看之后是准备收藏呢还是出让?

丁胖子说,画是人家准备卖掉的,开的价钱很低,我准备买下来,听懂行的人说转手就能成倍赚钱。

喝了一口热茶水,继续说,至于是不是吃进就能马上抛出,没想过。

至此。

白尚德心里已经吃准那两幅古画十有八九是沈光渊所说的赃物了。

便稳住对方,一口答应上门鉴定,并且说如果对方把古画买下来再转让给墨雅斋,就按规矩不收鉴定费。

当下,两人便约定,今晚8时丁胖子派人来墨雅轩接他。

对方刚出门,白尚德就吩咐店里的一个小伙计从后门小巷抄近道,看他住在何处。

时间不长。

小伙计回来报告,说丁胖子住在南门外范家巷12号,家里看上去很有钱,住宅是一幢三层楼房。

听完白尚德的这一席话,沈光渊心头蓦然一跳。

暗自寻思此事很蹊跷,估计很有可能和密宅失窃案有关。

考虑了一会儿,说:“今晚我和白老板一起去丁胖子家。”

“那我就在家里等大队长了。”

说完,白尚德就赶紧告辞离开了警察局。

沈光渊召来两名刑警,命令他们化装成小贩前往南门外范家巷,严密监视12号住宅。

如果有人携字画卷轴之类式样的物件进入丁家,出来时务必暗暗跟踪,弄清其住处。

当天傍晚时分。

他就得到了消息,没有人进入丁家。

寻思古画也许早已送给了丁胖子,便命令刑警一律身穿便衣,怀揣手枪,悄悄前往范家巷,将12号住宅包围了起来。

沈光渊化装成古玩店普通员工的模样,去了墨雅轩。

八点钟。

一个大汉来了,问:“哪位是白老板?东家让我来接他。”

白尚德朝沈光渊点点头,吩咐道:“带上包包,走吧。”

那大汉看了看对方,脸上略过一丝警惕,但没有吭声。

很快。

迎着嗖嗖嗖的冷风,三人就来到了范家巷12号。

丁胖子见多了一个人,问:“白先生,这位是谁?”

“我店里的师傅,很又眼光,会看货。”

丁胖子没有再多问,吩咐道:“把货拿过来,请白先生鉴看。”

一个帐房先生模样的瘦老头点点头,从里屋双手

捧着两个画卷,轻轻放在桌子上。

白尚德小心翼翼地展开了一幅,定睛一看,是赵孟頫的《浴稚马图》。

他定定神,飞快地向沈光渊使个眼色,又展开了另一幅。

丁胖子连忙问:“货色怎么样?真的还是假的?”

白尚德自有其独到的一套鉴定本领,当下粗粗一看,心里已知确实是真迹。

便点头说:“真的。”

话音刚落,沈光渊开口道:“卷起来。”

丁胖子见他们把画卷起来装进布包里,吃了一大惊。

连忙问:“这是干什么?”

说时迟,那时快,沈光渊倏地拨出手枪,黑洞洞的枪口紧紧顶住对方的额头。

厉声道:“不许动,我是警察。”

丁胖子以为遇上了强盗,吩咐身边的那个大汉道:“你……你……快……”

没等他“快”出下文,沈光渊抬手朝窗外就是一枪。

这是信号。

外面的便衣刑警当即拔枪在手,如旋风般地冲进了屋子。

费了片刻工夫,就用手铐将丁胖子、大汉、账房先生铐了起来。

随后,对丁宅进行了全面搜查。

把其他男女老幼十几人,一律集中拘押在二楼一个空房间里。

但是,没有搜出其他失窃的古字画。

沈光渊当场审问丁胖子,弄清了情况。

5

这人名叫丁家福,是一个在西源城内外拥有3家商号和上百亩土地的财主。

尽管如此,他仍不满足,千方百计地想赚大钱,最近,动起了做古董生意的脑筋。

昨天下午,古董掮客张繁带着一个说陕西话的青年来到丁宅。

说对方有两幅古画准备出让,如果他中意,价钱可以便宜些。

丁家福看了画,拿不准主意,就把张繁扯到一旁仔细询问。

对方告诉他,这两幅画如若以每幅1000大洋的价格收下来,卖给古玩店至少可以赚一倍的钱。

丁家福听了不禁怦然心动,但又担心上当受骗,于是提出请人鉴定后再成交。

那陕西人听了,很爽快地把画留下来,约定明天上午再来丁宅商量。

听完这番话后,沈光渊下了两道命令。

一是派人迅速去缉拿张繁,丁家福作为嫌疑犯押送警察局暂予拘留;

二是丁宅其余人就地圈禁,不得外出,留下4名刑警守株待兔抓那陕西人。

根据丁家福提供的信息,捐客张繁很快就被抓来了。

他供称与那陕西人是在古董交易市场认识的,对方自称叫汪有泉,祖上在清朝做过大官,现在家境已经败落。

最近,因赌博输了钱,债主逼得紧,只好从家里偷拿了两幅祖传古画,准备变卖了还债。

沈光渊问:“汪有泉住在哪里?”

“他没说,估计住在旅馆里。”

“你知道他在陕西的具体住址吗?”

张繁转动眼珠子,说:“不知道,他没说。”

“汪有泉知道你在西源的地址吗?”

“知道,他去过我家。”

“你们跟丁家福约定明天上午见面,那你和汪有泉怎么会合?”

“他说他要来我家。”

于是,沈光渊决定连夜搜查全市所有的旅馆、戏院、浴室,捉拿这个陕西人。

一夜折腾下来,几十名警察累得人仰马翻,却连汪有泉的影子也没有见到。

就在他们垂头丧气一筹莫展的时候,得到了另外一个消息。

那就是密宅的主人谷向礼突然回来了。

与以往每次来西源一样,出于安全方面的考虑,他从来不预先通知守卫人员。

哪怕是午夜抵达也是如此。

这天。

谷向礼是下午4时多抵达密宅的。

唐德康等人听见汽车的引擎声,跑出来一看,个个吓得脸色煞白手颤脚晃。

谷向礼没有带情妇,而是带了四个贴身保镖和一名秘书,还有一个身着深灰色长衫神态略显冷峻的中年人。

他们刚踏进大门,见到里面的情景时,顿时惊呆了。

以唐德康为首的六名守卫人员齐整整地排成一行

跪在院子里。

谷向礼惊得就像是突然发现有许多蚂蚁在自己背上爬来爬去,不住地眨着眼睛。

问:“你们这是怎么了?”

众人都低垂着脑袋,谁也不敢吭声。

少许,唐德康干咳了一声,六个忍齐声说:“我们向谷老板请罪”

“请罪?请什么罪?”

说这句话的时候,谷向礼已经意识到秀庐出了大事了,阴沉着脸色喝道:“都站起来,到屋里说话。”

客厅里。

唐德康出面把密宅失窃以及侦查情况原原本本地禀报了一遍。

谷向礼长叹了一口气,瞪大眼睛,阴冷的目光久久盯着众人,一直盯得每个人都胆战心惊地垂下了脑袋。

然后。

他站起来,大步走到后院,在卧室里踱了几圈,又走到院子里转了一会儿,边转边认真地观察围墙屋顶。

末了,在那个汉白玉石砌成的大鱼缸旁边停下脚步,沉思了起来。

少许。

冲那个中年人说:“老岳,该到你这位大侦探大显身手的时候了。”

岳钟点了点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是海威私家侦探所的所长。

18岁那年,经人介绍考入江苏警察学堂,毕业后进入警察厅刑警处工作。

最初几年,默默无闻,到第五年才崭露头角,接连侦破了几起大案,被上司调到该厅特种刑事案件侦查科。

接下来,岳钟又侦破了多件疑难刑事案件,最有名的是1934年春发生的“交通银行金库失窃案”。

当时,警察厅抽调了多名资深刑警联合侦查,均无建树。

最终,还是岳钟出马,侦破了这桩轰动一时的案件。

两年前,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他离开了警察厅,创办了自己的私家侦探所。

今天,他跟随谷向礼来西源,是想看看这座濒临黄河的城市的冬日风光,却无意中碰到了这起密宅盗窃案。

岳钟认为想侦破此案,首先要弄清的问题是案犯怎么进入密宅的。

据西源市警察局的卷宗记载,以墙上的两处痕迹为依据,认定案犯是架长梯翻越围墙进入现场作案的。

6

通过仔细观察和思考,岳钟推翻了沈光渊的这个结论,理由如下:

1、墙高4米,翻越围墙所用的梯子必须在4.5米左右,案犯扛了这样长的梯子从远处赴来,即便是深夜,也容易被路人或者警察局的夜间巡逻队发现。

2、梯子一头架在水沟里,沟底均是乱石,两个梯脚肯定放不平。

即使歪歪斜斜地能够爬上去,那么梯子另一头留在围墙顶沿处的痕迹势必是一高一低,但现在上面的痕迹却是平行的。

3、如果是架梯子翻围墙,那么案犯进来及作案后出去也得用梯子。

为什么内侧墙沿及地面上没有痕迹?

因为那天下大雪,院内肯定要留下墙外水沟里的泥泞。

综合以上情况,岳钟断言,案犯不可能使用梯子进入现场。

但是,问题又来了。

案犯不是架长梯越墙而入,那又是怎么进来的呢?

根据观察的结果,他认为只有两个途径可以进入后院。

一是从前院进来,一是从宅邸后面伸过来槐树枝丫上用绳子吊下来。

前院的大门每天晚上用粗木杠子从里面插上,外面根本无法进入,应当排除这个可能。

这样,就只剩下最后一个可能,那就是槐树的枝丫。

这个可能性就连岳钟自己也有点不相信。

他站在院子里,仰脸望着槐树枝丫,心里嘀咕了起来。

只有成年人的胳膊粗细,人能站得住吗?

拴上绳子,能吊得起一个人的重量吗?

他决定试一试。

冲一个个头瘦小体重不超过百斤的助手说:“瘦猴,你拴根保险绳,爬到枝丫上,看能不能翻进院子里?”

见对方有点犹豫,鼓励道;“胆子放大一点,不会有事的。”

瘦猴身形灵活,还会蹦跶几下猴拳,年轻气盛,见老板如此看重自己,也想在人前露一手,立刻奉命行动。

他很灵活地爬上槐树,沿着那段枝丫,开始慢慢往前一步步挪动。

起初倒没有什么,那枝丫尾端粗细如成人大腿,瘦猴百斤的份量压上去,毫无影响。

等挪至七八米开外时,丫枝只有胳膊粗细了,趴在上面已经有点抖抖缩缩。

又壮胆勉强往外侧挪了一米左右,树枝向下坠得厉害,而且不住地晃荡。

从上往下看,距离地面不少于10米,摔下来绝对不是闹着玩儿的。

瘦猴的脸色变了,不敢再往外挪,心惊胆颤地叫道:“老板,不行了。”

岳钟仰脸望着,略一沉思,说:“你趴着别动。”

又转脸吩咐道:“去找把柴刀给他。”

另一个助手很快就从厨房里拿来了一把锋利的柴刀,用绳子吊了上去。

岳钟下令道:“你把外侧那半截枝丫砍下来。”

瘦猴遵命,不一会就把那半截五六米长的枝丫砍断了,连枝带叶扔了下来。

岳钟孟走上前去,蹲在地上仔细地察看树枝表皮。一会儿,他的眉峰忽然一绽,指着树枝上的一处

痕迹说:“你们快看。”

大家围拢过来一看,只见树枝表皮有一条无名指粗细的痕迹,横贯树枝,成一个半圆,表面显得较光滑。

岳钟问:“你们说这是怎样形成的?”

一个助手用没有把握的口吻说:“这好象是用绳子勒出来的。”

“眼力不错,说对了。”

至此。

岳钟对案犯进入现场方式的认定有了依据。

那就是案犯是从密宅后面的槐树上用绳子吊上来的。

有人大着胆子问:“这么细的树枝,他有多少份量?难道是个孩子?”

岳钟笑着说;“不是个孩子,体重也不一定很轻,但是,他会轻功!”

“轻功?”

“此人和前两年被北平市警察局处决的燕子李三一样,会轻功,能飞檐走壁。”

大家听说案犯是个“燕子李三”式的人物,头都大了。

接着,岳钟对案情作了分析。

从丁家福那里追牵出那个陕西人,可能就是案犯。

不管他现在人在哪里,但赃物肯定留在西源。

这样,那个陕西人不久定然会重新露面。

最后,岳钟决定采取“放长线钓大鱼”的办法把案犯钓出来。

他向沈光渊提出,把丁家福张繁两人释放出来,仍然跟以前一样,让他们自由行动。

一旦发现那个陕西人汪有泉的线索,立即向他本人报告。

如果对破案有助,将获得奖赏。如若通风报信,包庇案犯,定然重新收押,加重处罚。

丁家福张繁哪敢不遵命?

当场写下保证书,就像受惊的野兔,一溜烟跑出了看守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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