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我捡到霍城时，他正躺在路边奄奄一息。

我将人带回牯山城家中，悉心照料。

却没想到，我捡到的人是敌国太子。

两年后，因为他，我国破家亡。

父亲自刎城墙，兄长战场失踪，牯山城十数万百姓无一生还。

他却许我一场盛大的婚礼，拉着我的手，眉眼弯弯的对我说：“长安，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1

八月金秋，交泰殿内一派喜庆祥和。

来到北夏的第二个月，霍城终于实现了他当日的诺言，给了我一场盛大的婚礼。

殿内。

霍城从喜娘手中接过我，缓缓掀起我的盖头。

这显然不合规矩。

可是抬头对上霍城灿若星辰的眼眸，看到他眼角眉梢止不住的笑意，我最终只是抿唇笑了笑。

霍城看见我的笑容，眼睛一下子更亮了。

这几个月来，我和他之间，一直是剑拔弩张，争锋相对，何曾有过这样的温存时刻。

“长安，我来娶你了。你嫁给我，我们从新开始，好不好？”霍城凑近我，声音里带了无限的温情和爱意。

我看着眼前霍城俊秀的面容，明明仍然是过去熟悉的眉眼，短短几月，却平添一股坚毅。

看着他依旧澄澈的眼神，我终于还是郑重的点了点头。

霍城似乎大松一口气，带了些欣喜慌张，缓缓靠近我，要将我抱起。

下一秒，我手腕翻转，藏着的刀锋划过冷冽光芒，毫不犹豫的扎进他的胸膛！

眼前瞬间被血色取代。

霎时间满堂的欢喜停滞。所有人都不可置信的看向这里。

“殿下！”

“有刺客！”

“娘亲我害怕...”

有人疾呼，有人奔走。场面瞬时乱作一团。

侍卫眨眼赶到，将我团团围住。

“退下！”

霍城低喝。

他手捂着胸口，鲜血顺着他的指尖滑落，一滴一滴滴落在地上。

霍城脸色已经苍白，却牙关紧咬，依旧执着的望着我。

“为什么，长安...”

为什么？我红了眼眶。

“我兄长至今生死不明，父亲兵败自刎，牯山城因为你亡了城，霍城，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是我把你带回牯山城，如今，你问我为什么？”

所有的假象撕破，仇恨沸腾着翻涌而来，几乎将我淹没。

我快要疯了。

我恨！我宁愿从未认识过他！

我每每闭上眼睛，父亲自刎城墙、牯山城亡城时的混乱都历历在目，到处都是断壁狼烟，伏尸流血，妇人的尖叫，稚儿的哭喊，满目都是人间惨剧。

而我，我这个引狼入室的罪魁祸首，却被他掳来北夏皇宫。他说他要娶我，要和我从新开始。而我，只想要他为我父亲，为牯山城的亡魂偿命！

或许是我眼中的恨意太过惊心，霍城的身踉跄几步，几乎维持不住站姿。

太医早已等候在一旁。

“长安，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再给我一点时间，你再相信我一次，好不好？”

“够了！”我的眼泪到底还是掉了下来。

他从前也是这样温柔，用如此温和无害的姿态蒙蔽了我的双眼，让我以为我找到了世间最好的儿郎。

所以牯山城十几万的百姓用性命，为我的愚蠢付出了代价。

“你死给我看，你死了，我就相信你，好不好？”

我极尽温柔的语气，脸上却满是残忍和嘲讽。

霍城怎么舍得死呢。

他要的是天下大合一统中原，如今北军刚刚攻破梁夏边境第一座大城，他为了他的宏图大业，早就舍弃了我，如今怎么舍得为我去死？

“长安...”霍城刚吐出两个字，我神色一凛，拔过身后侍卫的刀，对着霍城粲然一笑，这一次，刀锋向的是我自己！

“霍城，我愿此生，从来不曾遇见过你！”

从决定刺杀他的那一刻起，我就没想过继续苟活，这几个月来与他虚与委蛇，也正是为了这一刻。

预想中锋利的刀锋划过脖颈的疼痛并没有到来——霍城竟徒手握住了刀刃，此时鲜血如柱，滴落在我大红的婚服上。

“长安，不要...”霍城昏迷过去，被太医一行人慌张抬进内殿。

我失魂落魄的看着这满殿的混乱，茫然的看着这一地的鲜血，连侍卫将我制住也浑然无觉。

我的心好乱。

霍城从一开始就是怀有目的的接近我，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和北军里应外合，攻破牯山城。

可是为什么，如今又要冒着生命危险，对我做出这样一番姿态来呢？

为什么，到如今，还要来扰乱我的心呢？

2

我不知道霍城是怎么做到的，但是接下来几天，北夏的皇宫之中始终一片平静。

我一直呆在交泰殿东殿之中，心乱如麻。

“太子妃安好。”午后，一侍女拖着一个托盘前来寻我。

我看着红布盖着的托盘，心中冷笑一声，心想这三尺白绫终于来了。

“这是太子殿下让交给您的。”侍女掀开红布，赫然是我当日刺杀霍城用的匕首。

“...太子殿下还说了，让您以后不要再把利刃一类放在枕头底下了，容易受伤...”

我心头一震。

霍城明明知道我藏了匕首，知道我会伺机杀他，为什么...

“他在哪？”我的声音带了点嘶哑。

侍女显得有些惊喜，大概是因为这是我几天来第一次开口说话。

“您随我来。”侍女将我带到交泰殿西殿。

西殿外有卫兵持刀把守。

“站住！”士兵面目冷硬的抽刀拦住我。

“你还有脸过来！？”声音从内殿传来，出来的是霍城身边的女将唐秋秋。

“不得无礼！”不等我出声，就听到一声喝止。来人是我认识的霍七。

“殿下有令，太子妃在交泰殿中行走没有限制。”霍七面对着我，话却是对唐秋秋说的。

我漠然的看了霍七一眼，进了内殿。

霍城依旧躺在床上昏迷不醒，脸上轮廓依旧坚毅，脸颊却陷下去很多。

短短几日，他憔悴了很多。

我看着安睡的霍城，伸出手，手指轻轻的在他的眉眼处摩挲。

他如今这个安静无害的样子，瞬间就把我拉回两年前初遇他时。

霍城着实生了一副好相貌。

是以那日，我在山林之中打猎，追着一只彩色的鸟儿进了深林，在路边发现重伤昏迷的霍城。

我看到霍城的瞬间就起了恻隐之心——他长得太好看了。

当日他身中数刀，面色苍白的躺在血泊之中，脸上还沾留着斑斑血迹，面目狼狈，虚弱又无害的样子。

我在看到他的脸时，嘴唇咄咄，只想得起一句“陌上人如玉”。

冲动之下，我直接就将人扛回了王府。

霍城身上的伤很重，养了足有半年才大好。

这半年，我一改往日脾性，每日闭门不出，精心照料霍城，给他读书逗闷。

父兄都吃惊我的变化，前来围观我捡回来的男子。

父兄见他相貌不凡，形容举止自有一番贵气从容之风，心中戒备。

而他化名顾行，说自己家中行商，因与兄长不和，在途中被兄长买凶刺杀，滚落山林。

他说自己双亲不疼兄姊不睦，不愿再归家，希望能在王府寻个生计。

父兄四处查探，的确有位顾姓商户，前些日子次子失踪，还立了衣冠冢。由此，父兄消了疑虑。

此后霍城就留在了王府，做了我的随身侍卫。

我带着霍城走鸡逗狗，祸害遍了牯山城的大街小巷。一时间我简直臭名昭著，名号可止小儿夜啼。

直到一日，终于有人一状告到兄长面前。

兄长罚我在家将女诫抄写十遍。霍城作为护卫却摘得干净。

我彼时就坐在临窗的书桌前，一边抹眼泪一边抄书。

霍城就在窗外的树桠上，我一抬眼就能看见他正悠闲的荡脚。

“顾行，你若是有点良心，就下来帮我抄一些。”

“不行，世子说了，若是我帮你抄，他就赏我五十军棍。”

“呜呜...顾行，我可记住你了...呜呜...”

我抄的手都要断了，抬头发现霍城已经很久没有动静了。

我悄悄溜进院子里，本想翻墙出去玩耍，却心念一转，搬来梯子，爬上了霍城在的那棵树。

霍城靠在树桠上睡着了，安静又温润。

我看到霍城的睫毛微颤。我忍不住伸手去描摹他高挺的鼻梁，描摹他侧脸的轮廓。

此时枝叶娑娑，微风拂过，好似拨动我心弦。

霍城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短暂的迷茫过后一把抓住我的作乱的手。

“啊！啊啊啊啊...”

往后半个月，我都被关在家中抄女诫。

因为霍城跟我兄长告状，说因为他不帮我抄书，我便用墨汁摸脸，扮鬼吓他，害他摔下树。

想起当日霍城一瘸一拐骂骂咧咧的样子，实在好笑。

回想当日场景，我不禁流露出一丝笑意。

“在笑什么？这么开心？”

3

“在笑什么？”

霍城不知什么时候醒的，眉眼弯弯，眼睛灼灼的盯着我。

“放开！”

“不放。”

我不防备，被霍城拉着一用力，就歪倒在他身上。

应该是压到了霍城的伤口，他闷哼一声。

“你快放开！”

我的声音不自觉带了些恼怒。

“不放，这辈子也不会放的。”

“长安，你相信我。事情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但是我现在没有办法跟你解释清楚。

你相信我，等到时机成熟，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霍城的神色坚定又真诚。

可是霍城，我还能再相信你吗？

当日在牯山城，你的眼神也是如此坚定澄澈，叫我相信你，结果呢？

那日兄长见前车城近几日边防来报都有异样，决心带两百精兵前去查探。本来来回不过一日的路程，竟是过了三日仍杳无音信。

我心中惶惶，同霍城说了此事，想让他陪我去找兄长。他却神色大变，转眼又平稳下来，温声安抚我：

“世子或许在前车城有事耽搁，若有异常，世子所带二百精兵也一定能将消息传回来。你不要任性妄动，免得给你父王王兄添麻烦。”

“相信我，长安，你兄长会没事的。”

我听了霍城的话，心里稍微安定下来，静心等候兄长归来。

直到第四日，有一小队人马慌张从城外赶来。正是兄长此前所带领的精兵部队。

为首的士兵说，前车城已经遭北军攻陷，我兄长所带精兵在靠近城区时就遭到伏击。现在兄长不知所踪，而他们侥幸逃脱，赶回来报信。

显然牯山城就是北军下一个目标。

但是令人不解的是，北军如何做到如此迅速的攻陷前车城，城内守兵连通风报信的机会都没有，甚至此后仍可伪装一切正常，往牯山城输送假消息。

父亲闻信，来不及担心兄长，火速召集一干将领制定作战计划。然而慌忙调兵显然不比有备而来的北军。

可怕的是，装备精良兵强马壮的北军似乎对牯山城的布防了如指掌。甚至对临时改变的作战计划也能精准预知。

牯山城内，有奸细。

城内调兵不足，粮草渐少。北军敌细深不可测。我从未见过运筹帷幄的父亲如此疲惫沧桑。

如此险境之下，死守半月，牯山城最后还是被攻破了。

城破的那日，北军士兵因久攻牯山城不下，加上之前伤亡也相当惨烈，于是将怒火撒向手无寸铁的牯山城百姓。

北军开始大肆屠城！

他们将杀戮作为狂欢，杀完青壮劳力，开始讲屠刀转向老弱妇孺。奸淫妇女，虐杀孩童，甚至将孕妇肚子挑开，掏出其中足月的胎儿挂在尖刀之上炫耀。

牯山城成为人间炼狱。

十三万百姓无一生还。

父亲在城破之际悲怆的吼了一声：“我负苍生！”

随后自刎于城楼之上。

“父王！！！”

三弟哭着往父王的尸首奔去，然而北军已经大举入境。其他将领只得将三弟打晕带走。

兄长不知所踪，三弟和我已经是奉国公府最后的血脉。

而我，早在城破之前，就被霍城劫走，绑在了前往北夏上京的马车之中。

后来我才知道，我捡回来的顾行，或者说霍城，就是北夏的太子殿下。

4

霍城会出现在那片山林之中，会被我捡回王府，会留在王府留在我和父兄身边，从一开始，就是阴谋。

近年南梁势弱，北夏却兵强马壮，北夏皇帝野心勃勃，早对南梁边境虎视眈眈。

霍城身为太子，只身犯险，卧底牯山城两年有余，窃取牯山城并前车城兵力布防情况，只为里应外合，帮助北军一举攻破南梁边境。

此前与我种种，不过逢场作戏，忍辱负重。

我的父兄一生守卫南梁边疆，作为他们的女儿姊妹，我却亲手，引狼入室，将霍城带回牯山城。

所以相信你的代价是国破家亡！

如今你要我怎么再相信你呢，霍城？

可我没有挣脱霍城的桎梏。

我定定的看着霍城的眼睛。

我很好奇，当日霍城蛰伏牯山城，在我身边时，是不是也像现在的我，心中有无尽的恶心和厌恶。

但我必须忍耐。

就在侍女过来送匕首之前不久，我收到一封密信——呵！他这交泰殿，早叫各路眼线安插的跟筛子一样。

信上说，我兄长并没有死，如今在霍城手中关押。

要想救兄长，我就必须从霍城这里找到突破口。

“好。”我低下头，躺在霍城的胸膛上，敛去眼中复杂的情绪，温顺的回答他。

“...真的吗长安，你真的愿意再相信我一次！？”

霍城很惊喜，声音里都带了颤抖。

我默然点了点头。

此后，我和霍城的关系缓和很多。

我搬进了西殿，开始悉心照料起霍城。无论清洗换药，从不假手于人。

我和霍城之间也好像回到过去在牯山城时的样子。

我会陪着他在院子里晒太阳，为他读书，给他做点心。

北夏如今正是桂花盛开的季节，到处都是弥漫的桂花香气。

“霍城，这满城的桂花飘香，闻得我都馋了，我给你做桂花糕吧！”

我在院子里摘桂花的时候，霍城就坐在那里看着我，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我回头对他笑笑，举起篮子，向他展示我采摘的成果。

这些桂花，我答应了给他做桂花糕，还要做一个香囊。

霍城回了我一个灿烂的笑容。阳光下我看不太清他的眼睛，但是我就是觉得，他的眼里似乎带了无尽的落寞。

那晚，霍城拉着我的手，目光灼灼，眼里有小心的期待。我没有拒绝。

那一刻，我其实也分不清，我到底是为了迷惑霍城伺机救出兄长，还是因为他白天落寞的样子。

一夜旖旎，是不死不休的蚀骨缠绵。

大概是这段日子过得太过安逸平和，有时候和霍城一块儿坐在廊下晒太阳时，我会有一种，岁月静好的错觉。

霍城的温柔真的很能蛊惑人心。

可惜老天，最爱玩弄人心。

书房内，霍城似乎在和来人谈话。

“太子殿下，二皇子此番行军，自前车城至长白山城一路告捷，皇上呀已经几番赏赐，封无可封啦。

从前您呐，卧底牯山城失利，让二皇子捷足先登一事，主子可以既往不咎。但若是二皇子重得圣心，您的太子一位呀，恐怕难再坐的安稳啦。”

说话的人面色病态的苍白，声音奸细刺耳，说话的音调一波三折，像是个宦官。

“儿臣无能，办事不利，让母后失望了。还请母后放心，接下来的事情，都在掌握之中。”

“殿下呀，主子最近心中郁结，希望您呐能拿出点诚意，做些个能让主子开心的事情，这个，您能明白吗？”

“霍城愚钝，还请大公公指教。”

霍城似乎对这位大公公很恭敬。

“哎呦喂，殿下您这，这奴才可不敢当。”大公公尖细刺耳的嗓音里有快要溢出来的得意和圆滑，随后他声音压低，凑近霍城。

“主子呀，想要南梁奉国公府两位公子的首级！”

“...多谢公公指点。”

霍城脸上有一闪而过的苍白。

送走大公公后，霍城坐在椅子上，脸色凝重。

唐秋秋有些不解，“皇后为何如此痛恨南梁的奉国公府？”

“当年皇后所出的大皇子，死在了奉国公叶埔的手里。”

霍七说完，发现霍城浑身的气息危险，给唐秋秋使了眼色，两人默然告退。

霍城始终紧皱着眉头，靠在太师椅上假寐，浑身气压低沉。

皇后此举并非单纯处于痛恨，而是要霍城表明姿态，皇后扶持霍城的目的，并不是单为一个母后皇太后的虚荣，她要的是霍城的臣服谦卑——傀儡！

而此时侧厢房里的我，正面无血色，缓缓从榻座上滑下来。

听到皇后要我兄弟的首级，而霍城恭敬的回“好”的那一瞬间，我仿佛身体里的血液都凉下来，心中的惶恐和悲哀几乎将我淹没。

我死死咬住手指，没敢发出一点声音。

5

霍城来找我的时候，我正倚在睡塌上看兵法。

“怎么在看这个？”霍城神色平常，饶有兴致的同我搭话，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瞥了他一眼，将书盖在脸上，懒懒的道：“旁的都没什么意思。”

“听侍从说，你今日去书房找我了？”

霍城带点试探的问。

“嗯，做了盘桂花糕给你送去，你不在，我怕放凉了不好吃，便端回来和几个侍女分食了。”

我往霍城的怀里缩了缩，声音带了点倦意。

“给我做的点心也随便分给旁人吃...”

霍城似乎安心下来，絮絮叨叨的在我耳边说着话。我并没有细听，渐渐入眠。

醒来时窗外的天都黑了。

霍城沉睡的侧脸就在眼前。

他似乎自伤好之后，一直有无穷的事情要忙，这段时间脸晒黑了很多，眼窝也陷下去，很疲倦的样子。

我被他紧紧抱住，有些难受的动了动，霍城便悠悠转醒，转过头看见我，闭上眼安心的一笑。

“别动，我在躺一会儿。”霍城刚醒，声音里带了点鼻音。

我还是有点难受，胳膊很酸。

“可是我饿了。”我软软糯糯的抱怨了一句。

霍城有些无奈，妥协道：“起床吧，我们去吃饭。”

不多时，晚膳已经上齐了，桌子上全是我爱吃的菜。

可此时的我坐在桌前，举着筷子迟迟难以下手。

“怎么了？不是说饿了吗？”霍城问。

“我就是...呕..我...呕！”

刚吃一口，我的胃里突然翻上来一股恶心，我捂着嘴往屋外跑。

“怎么了...长安，长安！你怎么了？”

霍城慌忙跟出来，一脸担心。

我吐出来些白沫和酸水后，感觉稍微好些，回头想要安抚霍城。

“我只是有点犯恶心，你别着急...呕！！”

“来人呐，菜里有毒！找太医！”

霍城显然没有被安抚到，开始疯狂喊太医。

老太医顶着霍城吃人的脸色，哆哆嗦嗦的将我的手脉把了又把，最后终于松了口气，拱手道：

“恭喜殿下，太子妃她，有喜了。”

“...”

“...”

霍城半天没有说话，神情带点呆。

“赏！重赏！”

霍城突然石破天惊的一声吼，吓了下首的老太医一个哆嗦。

此刻我心中却思虑万千，一时间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遗憾。

我跟霍城之间，横亘着家国血仇，注定没有未来。

这个孩子，还没出生，就已经注定是个悲剧。

可霍城迷茫过后开始狂喜，兴奋地几乎要跳起来，又转而扑过来抱住我，“我要当父亲啦长安！长安长安！我们有孩子啦！”

“霍城，霍城...你，你不要晃我...”

“哦哦，对不起对不起是我鲁莽，长安，你现在还犯恶心吗？”

霍城把我放下来，讪讪的看了一眼太医，摸了摸鼻子。

我没有见过这样孩子气的霍城。他命人找来烟花，要在院子里放给我看。

烟花盛开的时候，霍城把我抱在怀里，低头看着我笑。那一刻，我看见他眼里，细碎闪耀的笑意，比烟花还灿烂。

我回他一个微笑。

烟花熄灭的时候，我的心里，翻涌上来无尽的悲哀。

如果当初，我捡到的，只是商人顾行，或许我们真的会有未来。

可惜没有如果。

这个孩子我不打算生下来，但或许，它可以救兄长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