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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正文
更新时间:2024-11-11 17:53:10 字数:3307 作者:夏夏

##正文

1

戈壁的风像铁马金戈一般呼啸而来,卷起千堆厚厚的尘灰,不知飘向何方。双城内,人人尽是忧心忡忡。

近日,蛮夏率军攻打北梁,不出几日,已连续攻破数座城池,如今双城也岌岌可危。“听说蛮夏又攻破了郸城,马上就会打过来!”医馆内,一位青年扬声道。

“什么?蛮夏人当真有这么厉害?以前不过是个万人部族,如今怎欺负的我们北梁毫无还手之力?!”医馆的小厮诧异,不自觉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你不知道?这蛮夏汗王生了个好儿子,名叫绛河,年纪轻轻但晓畅军事,这几年四处征战,将领土扩大了数倍!”

小厮瞪大了眼睛,长叹一口气,随即皱眉摇了摇脑袋,继续抓药。

“吓到了?”帘内一位正在替病人诊脉的女子问,面容上带着揶揄,却丝毫见不到慌乱之态。

小厮红了脸:“没……没有!才没有呢!就是不太相信。过去的北梁多么繁盛,我们走出去那些蛮夏人可是连我们一根手指头都不敢碰的,可如今…”

“如今却是衰败了,北梁的兴隆侵颓自有天定,你倒是无需操心。”说罢,女子将手中的药方递给眼前的病人,柔声道:“按这个方子抓药,不出几日便好了。”

“可……”小厮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女子打断。“抓药。”

“是。”

次日,蛮夏军队已至双城不足十里之处,城内百姓悉数迁居别处,只余医馆中这对主仆。

小厮与姜翛背上竹篓,翻身上马,打算出城。

城外。

“姜翛!”小厮叫住女子,“去军营?”

“嗯。”姜翛双腿一磕马肚,疾驰而去。

军营外一派庄严肃穆的氛围,看门的将士对姜翛恭敬地行了个礼,侧身让她通过。姜翛还一礼,直奔主帐。

她掀开锦帘,弯腰进去。

入目一张清俊的面容,淡然间带着岁月流过的温柔气息,蔚蓝色的眸子异常澄澈。兴许是因他嘴角还噙着一抹笑意,竟让人觉着他好像不食人间烟火一般。

不同于蛮夏人的粗犷,他的举手投足间却是和北粱人一样温文尔雅。

“你是?”少年略带些疑惑地蹙着眉。

姜翛盯着他的眼睛,嘴角嗜起一抹笑,“你这眼睛的颜色真好看,像水一样蓝。”

少年怔了怔,随即笑了,问:“你是中原人?”

“当然!”身后的小厮使劲儿推了她一下,“说正事!”

姜翛立刻正了神色,看了主座上的将军一眼,向少年解释:“在下姜翛,轩成王义女。此番来,是禀报北梁军情的。”

绛河眼底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情绪,略一点头,“绛河。”“绛河?”她面上盛了笑,问:“当今汗王的三子?”

“是。姑娘请坐。”

姜翛坐下,道,“双城中共有五万兵马,其中三万铁骑。另外,朝廷已有半月未送粮入城,想必城中已没有多少粮食。”她顿了顿,定定地看着绛河,沉吟片刻,“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攻城?”

“明日。”

“那我今日便留在军营。待明日随你们攻城。”

2

秋霜夜夜重,大雨滂沱而至,雷声惊起,混着声声战鼓,梦中是一片火光,将黑夜照的如同白昼,映着女孩苍白的脸色,她像是耗尽了力气,只拥着怀里那个早已经没了生息的女人,任火舌将自己吞噬。

月近中天,寒鸦啼叫,耳畔传来泠泠的箭矢之声,有人护她在怀,替她挡住了如雨的箭矢和源源不断涌来的叛军。

混着肉体撕裂的声响,她似乎又听见了那声温柔缱绻进骨子里的“忘儿”,不知是谁在唤她,她想睁眼看清来人,只是双眸早已经被鲜血染红,所见皆是一片赤色。

破城而入的士兵刀剑滴血,仿若从阿鼻地狱里逃出的恶鬼修罗,他们与黑夜融为一色,所到之处,不断收割这生机。

宁静的夜空被深深撕碎,稚子夜啼,闺妇哭嚎。几乎是一瞬间,便是尸横遍野,惨叫连连,一如百鬼夜行,令人毛骨悚然。

她忽然从梦里惊醒,抚了抚额上冷汗,走到桌上,抽出一张信纸,洋洋洒洒写了几行字,收入怀中。

帐外士兵造着云梯,搬运箭矢,有条不紊地做着准备。

姜翛垂眸,静听器械摩擦的刺耳轰鸣声,恍惚间,只觉得血光灼眼。

“后悔了?”身后人清朗的声音也变得晦暗不明。

她嗤笑,“他们都道北梁国主是要坠入阿鼻地狱的狗皇帝,可年少时他视我如己出,视我父亲为手足,我享的是皇子皇女一般的荣光。”

“后来呢。”绛河问。

“后来树大招风,国宴之夜,我亲眼看见他将剑刺入父亲胸膛,母亲带我逃走,她替我挡了一箭,可怜那天降了天火,连尸身都未留下。”

她听着擂擂战鼓,扬眉轻笑,只觉得荒唐,“那是他咎由自取。”

绛河默了一瞬,却不知如何应答,只能将手搭在她背上,拍了拍,轻声道了句“节哀顺变。”

战场上狼烟四起,黄沙漫天,擂擂的战鼓混着将士们嘶哑的吼叫冲破黄沙,传入耳中,似是要将耳膜震破。

此时,有人抬手捂住她的耳朵。她的眼角倏然一红,却挣开了那人的手,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纸条,插入箭中,抬手便瞄准了北梁的一位将领。

绛河神色一凛,刚要制止。

箭蓦然射出,射中的却只是将领的一片衣角。

将领抬头,看见城墙上的姜翛,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眸子,拔出地上的箭,匆匆忙忙的瞥了一眼信上的内容,愕然的神情再也支持不住,将手中长剑向空中一指,吼道“退兵投降!”

士兵纷纷跪下,将手中兵器尽数卸下,神色早已经分不出喜悲。这场攻城战仅仅持续了一个时辰,不是因为蛮夏过于强大,也不是因为北梁过于弱小,仅仅因为双方百姓都不想要战争而已。

帐外有小厮慌乱跑过来,掀开帘子,对姜翛道:“听说北梁降了。”

“意料之中。”姜翛眸色沉了沉,望向南方,那是北梁都城的方向,忽然转身问:“降书可到了?”

“降书由镇北将军送来,这会儿估计已经快送到了。”

她心头倏而一紧,居然是他,任平生。

她与任平生自幼相识,初见那天,似乎是烟雨朦胧的春季,父亲携着她的手,将她送入学堂,旁边坐的,便是大她两岁的任平生。

3

她初来学堂,礼、乐、射、御、书、数皆是一窍不通,遇到不会的,就请教任平生。任平生却嫌她蠢笨,心情好时才肯指点一二。不过半年,她却也学了个七七八八。

“听说你是天降福祉?”小姑娘戳了戳少年的手臂,神色娇憨。

少年耳根红了红,“才不是,别听他们瞎说。”

“可我听娘亲说,北梁大旱多年,你一出生就天降甘霖。”她拉着任平生的衣袖,几乎有些咄咄逼人的问。

“算了,你说是就是吧。”少年无奈,扯了扯袖角,用手指顶着小姑娘的额头将她推远。“你娘亲没有教过你么,男女授受不亲啊。”

她瘪了瘪嘴,拿起桌上书看了许久,忽而眼睛一亮,将书递到任平生面前,眼眸里全是笑意,“一蓑烟雨任平生,居然是你的名字!”

“对对对,这可是大家的诗。”任平生将手中书卷放下,凑了过来,有些得意“我三岁就会背了。”

下学时,外面忽然下起了小雨,打湿了屋外的青石板砖,姜翛用手撑着脸,百无聊赖的等着。

忽然,有人踩着湿漉漉的落叶一路而来,在门口立住,“喂,我带你回家吧。”

小姑娘抬头,看见任平生懒洋洋的依着门框站着,手里提着一把油纸伞。

外面朦胧的雨将少年的脸晕染了几分湿湿的柔意。

“还不过来。”任平生撇嘴,“再不来我就走了。”

姜翛一路小跑过去,握着他的衣袖,轻轻拉了拉,“走吧。”

文臣与武将关系和睦的甚少,姜家和任家却是一向交好,使得她和任平生也自幼熟识。

后来父亲遇害,也是任家在暗地里帮持着她。派人从焦黑的树林里找到了奄奄一息的她,将她送到了双城。

她在双城多年,靠着一手医术,名气甚至传到了蛮夏。

蛮夏的轩成王身体羸弱,自幼患有隐疾,四处求医不得,她主动请缨为他诊治,翻阅了无数医书,差点命丧于此。

后来轩成王为报救命之恩,将她收为义女。

她在双城多年,等候的就是这个机会。她需要一个使者的身份,光明正大的回到京城。

远处马蹄声阵阵,如今是寒冬腊月,满地的白被踩踏的稀碎。

料峭的风将姜翛吹的有些冷,她把手往貂裘的衣袖中拢了拢。

约摸是快到了,她想。

身后有人把玩着一个暖炉,见她冻得有些发抖,便往她怀里一放。

绛河问他:“听说你与镇北将军是旧相识?”

她顿了顿,摇头:“幼时有过交集。”

“镇北将军这些年与蛮夏交战无数,这次送降书来,也的确是委屈了他。”

“我不明白,为何北梁国主不让他出战,也许北梁还能苟延残喘一段时间。”

“听闻镇北将军上次战役受了重伤,伤了根本,怕是拿不起刀剑了。”

姜翛心头蓦然一紧,抬头望向远方,一辆马车缓缓停住,一只有些苍白的手伸出,手腕处一道伤疤狰狞的有些可怖,可想而见当初伤得有多深。

她愣在原地,看着任平生单薄甚至有些羸弱的身躯,心里有些发酸,声音止不住地颤抖:“任平生。”

任平生身形一顿,眼中灰暗的眸色亮了一瞬,转而又落下,几不可查的拢了拢衣袖,将手腕处的伤疤遮住,朝她略一颔首。从侍从手中接过降书,向前走了几步,便跪在了绛河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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