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我闺蜜谈恋爱了。

她暗恋了对方十多年。

可他，是个渣男。

1.

我活到这么大，见过很多渣男，唯有杨草令我印象最为深刻。

我和杨草初高中都同校，对曾经的他有一定了解。

他以前经常同时和多个女生谈恋爱，每次都很神奇地没有被其中任何一方发现。

至少我从来没有听说过他的哪个女朋友和他撕破脸的消息。

他以前有两幅面孔，对好看的女生和自己的好兄弟极度温柔，对其他人则是异常凶狠。

所以大家就算撞见他脚踩数条船也都心照不宣，怕说出来被他找麻烦。

灿灿高中的时候就知道这些残酷的真相，但它们都被她选择性地无视了——她不允许自己喜欢的人有丝毫不完美。

她就像大多数追星女孩一样，因为喜欢一个人的脸，而给这个人强加了自己喜欢的性格，还把这个人放在心底，等了他那么多年。

没想到这一等，竟然也等来了结果。

“是他主动追的我哦。他说他也喜欢了我十多年了。”她牵着杨草的手来找我时，这么对我说。

我惊愕地问她：“你忘了他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吗？”

“我……我没忘啊。可是娜娜，他现在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他很爱我，对我很好。我觉得我们不能总是拘泥于过去，至少应该给他一个机会。”

“灿灿，如果他真的那么爱你，那他为什么以前要找那么多不重样的女朋友?为什么高中毕业后的这么多年都没有给过你一个机会?”

但是我说的这些话她根本听不进去，甚至不太爱听。

她那时候只听得进他的甜言蜜语。

我只好闭嘴，安静地听她分享她和杨草的点点滴滴。

她大概是想用这种方式向我证明他是一个值得托付余生的人吧。

她对他加了滤镜的描述渐渐动摇了我的猜忌，再加上他快要奔三的年龄，我开始相信他是真的收心了。

但是我们都太天真了。

渣男怎么可能浪子回头。

一个月前的某一天。

那天灿灿正好在外地出差。

我下班路上看见他和一个女生在路边拥吻，然后手牵手走进了他开的酒店。

我以为是灿灿提前回来了，但仔细一看那个女生好像不是她，便跟了进去。

远远听见他们只要了一间房，还听见他喊她“宝贝”。

我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你和灿灿还没分手呢！”

我头脑一热冲上前拦住了他们。

“杨草，她是谁啊?”

“啧，又是这个疯女人，真的跟狗皮膏药一样怎么甩都甩不掉。我都跟她说了我有女朋友了她还对我死缠烂打，现在又想通过造谣拆散我们俩。”

“哎，算了，我跟她最后再把话说清楚一次吧。小爱，你先上去等我，我怕你在这里会被她伤到。”

他看见我竟然没有表现出半点紧张，还能镇定自若地拿出一套像是早就准备好的说辞反咬我一口，一字一句说得我莫名有种撞枪口上的心慌。

演得这么自然，看来高中毕业后的这么多年里，他不是第一次碰上这种事了。

我偷偷点开手机的录音，打算录下他和我撕破脸后要说的实话，没想到小爱一走他就直接叫保安了。

我被保安强行拽了出去，走的时候看见他朝我竖了个中指，然后转身掏出了手机。

我心下一惊，被扔出酒店后立刻给灿灿打了个电话。

“嘟——嘟——”

快接啊快接啊。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

2

我赶紧挂断，转而给她发微信。

没事的，会没事的。

就算杨草先我一步联系上她又怎样，我和灿灿都十多年的好朋友了，他们才正式认识多久，灿灿要相信也只会相信我，只要我解释清楚就好了。

我颤抖着双手打字，胸腔里燃烧着胜利在望的激动。

一条条消息被飞快地发送出去，然后遇到了“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我盯着那一行冰冷的文字，打字的手指像是冻住了一般停在半空中良久。

她把我拉黑了。

她竟然选择了站在她男友那边，还是以这样不留情面的方式。

我不知道杨草刚才在电话里到底和她说了什么，让她觉得她除了防火防盗之外还应该防我。

十多年的友情在一份站不住脚的爱情的践踏下竟是如此不堪一击么？

泪水啪嗒啪嗒地落在对话框里，那里停着一句没写完的“保护好自己”。

车内电话铃声响起，来电显示上是已经许久未见的名字。

我愣了片刻，随后滑动屏幕接听。

电话那头传来她无力的抽泣声，还隐隐约约有像是海浪拍岸的声音。

“娜娜，对……对不起，我被骗了。”

“他刚突然打电话告诉我……他已经搬出去了。”

“他说他很感谢我这阵子对他的照顾，但是他真的玩腻我了。”

“他叫我以后不要再来打扰他的生活。”

我张了张口，想像以前一样说些安慰的话，但说出口的却是“灿灿，你在海边散步啊?”

电话那边是良久的沉默。

“娜娜，我想跳下去了。”

我的心猛地一震。

“你待在那别动！我马上过来。”

不远处的绿灯终于亮起，我心急火燎地踩下油门，向海边疾驰而去。?

……

“嘭！”

我开得太快，不小心追尾了。

前面那辆车先后下来一男一女，怒气冲冲地向我走来。

我也跟着下了车。

一团烟雾扑面而来，那后面是杨草阴鸷暴戾的脸。

“姜霁娜，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呐，劳资的车你**也敢撞！”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那架势像是要把我扔到海里去喂鱼一样。

我突然想起了灿灿，想到了她站在海边礁石上一个人垂头流泪的样子，那张面庞曾经洋溢着暗中许了十多年的心愿终于成真的喜悦。

“杨草，她可是喜欢了你十多年啊……”

她连我都可以不信任了，却从来没怀疑过你啊。

你明明不爱她，当初为什么还要接近她？

为什么要给她那么多美好的幻想然后又突然间在她心口捅一刀？

你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你的心不会痛么？?

“那又怎样？我和她都分手了。”“呵，那又怎样？杨草，你骗她感情骗了那么久，然后你说分手就分手，她现在想不开要跳海了你跟我说那又怎样？”

“你俩道德绑架也要有个限度好吗！劳资**都说了和她分手了你还要怎样？那女的现在是生是死和我有个锤子关系。她要跳海你就让她去跳啊，你看她敢跳吗！等等，劳资这车不会是她叫你撞的吧？”

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耳朵，只能瞠目结舌地望着他。

那张脸上没有半点愧疚，显然刚才那段话也是发自肺腑。

我冷笑着擦干脸上的泪痕，然后用这只手、用我平生最大的力气在他的右脸上留下五道清晰的手指印。

与此同时，一道耳光从他身旁向我袭来。

我躲闪不及，脸上火辣辣地疼，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3.

再次醒来是在洗手间的地板上。

我爬起身，看着镜子中自己稚嫩的脸庞和脖子上系着的红领巾，一脸茫然。

窗外是一幢幢记忆深处的教学楼和隐在枝叶间的旭日，朗朗的读书声回荡在走廊。

怎么回事？

“霁娜！哟，原来你在这儿啊。都上课好久啦，快和老师回教室。”

只教了我小学一年级的郝老师从外面探出个头，对我露出鼓励的微笑。

我……穿越了？！也就是说，我可以改变原来的结局了？！

我想起了那个渣男丑恶的嘴脸，想起了他在灿灿面前伪装的深情专一的样子。

杨草，跟明天的太阳说再见吧！

在我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不懈争取下，我在我的母校没待几天就如愿转到了杨草所在的圣杰克苏小学，又碰巧被分到了他那个班。

真是天助我也。

正好利用这个机会早点把那个渣男悄咪咪地处理掉。

我这么想着，站上了讲台，正要开始在全班同学面前做自我介绍的时候，一双和小鹿眼睛一般干净的明眸闯进了我的视线。

他坐在前排，一脸好奇地打量着我，微微张开的嘴巴里缺了两颗牙。

我咬了咬嘴唇。

杨草伤害了那么多无辜的女生，他是罪该万死没错。

可是他现在不过是一个小孩，他还什么大错都没犯，为什么要让他承担他还没做的事情的后果？

为什么，不阻止他去做他本会做的事？

“我叫姜霁娜，来自子虚小学，我的爱好是……我来这里的目的是……”

是趁他还没有完全失掉孩童的单纯，从思想上彻底改造这个渣男！

我要做的第一步，就是和他搞好关系；然后以朋友的身份对他进行潜移默化的思想教育。

在此之后，等时机成熟了我再撮合他和灿灿在一起。

但是这个渣男小时候未免也太爱玩了吧。

除了上课待在教室，他在学校的其他时间都在外面和一群男孩子疯玩，放学了也是和别人一起嬉戏打闹着回家的。

我的经验告诉我，男孩子在玩游戏的时候最烦别人打断他，所以每次只能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无语凝噎。

终于等到了一个下雨天，地上湿漉漉的。

我的机会来了！这下你小子没法出去了吧。

“太好了！下雨喽——”

他连雨伞都不拿就一头扎进了雨幕中。

我的嘴角抽了抽。

这小子竟然喜欢淋雨？！什么奇怪的癖好……

班里的其他孩子大概是看他能不惧世俗的眼光冲进雨里潇洒，而自己却待在室内望而却步，纷纷对在外面蹦蹦跳跳的那个身影致以惊呼。

要是我现在手头有部手机或者相机就好了，把他的这段黑历史拍下来等他长大了发给他看，他肯定也会想要穿越回来的。

几分钟过去了，外面的雨越下越大。

再淋下去他会生病的，得赶紧让这小子回家洗个热水澡。

我换上雨鞋，撑开自己的伞，也走进了雨里，在积水中艰难地前进。

“嘿！淋了雨会感冒的！”

我的呼喊他显然是听到了，但他没理会我，继续玩水。

“你淋了雨你爸妈会难过的！”

他立马停了下来，但是一脸不悦地看着我。

我没在意他的敌意，挪到他身边，把伞柄递过去了一点，意思是和他共撑一把伞回去。

没想到他直接一把将它扯了过去，然后一个人撑着一把大伞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

什么熊孩子，自己淋了雨也要把别人的伞扯走么？！

“哈切，哈切，哈——切！”

由于淋了雨吹了风，我，不幸感冒和发烧了。

没事儿。我安慰自己。

那个渣男他伤敌一千自己也得损八百，他肯定也生病了。而且他比我淋了更久的雨，病情一定更严重，请假的天数一定更多吧哈哈哈。

“杨草他啥事儿也没有啊，淋完雨第二天就照常来学校上课了。我看他活蹦乱跳的，精力好像比淋雨之前还要充沛呢。”

我回到学校打听情况的时候，那个渣男的同桌这么回答。

此刻，我的内心奔腾过一万只草泥马。

“就是上课的时候有点心不在焉，像是有什么心事。”

心事？

4

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那个渣男要被洗白了。

根据我的经验，他这么热衷于收集女朋友可能是因为缺爱和没有安全感，这个应该和他的成长环境有关。

当然他这么花心也可能是受绝大部分男性都有的征服欲所驱使，正所谓“得不到的永远在躁动”。

为了更好地对症下药，我偷偷参加了家长会，好看看是不是他原生家庭出了什么问题。

我趴在窗台前露出半个头往里看。

杨草的座位上坐着一个打扮得吊儿郎当的年轻男子。

他的侧脸和杨草长大后的有点像，应该是他哥吧。

他哥这时候估计还在念高中，怎么是他来参加，他爸妈呢？

我忽然想起了之前在雨中提到“你爸妈会难过的”时他阴沉的脸色。

一个家庭幸福的小孩绝对不会是那样的反应。

一直盯着他哥也盯不出答案来，我于是溜出校门，边思考他家可能存在的问题边往家的方向走。

在路过一个小巷子的时候我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我身上真的没带钱。”

“但你家里有钱啊，你去跟你哥要。每天就给我们200，哥几个平常对你那么好，就这点小钱你不会不舍得吧？”

我转头，看见不远处电线杆上有一台正对着巷子的监控器。

呵，干脆每天再多给他们50吧。

我冲进离我最近的一家店里要手机报了警，然后不紧不慢地回到巷子口。

“这就是反抗我们的下场！你要是敢告诉你哥钱是我们要的，你可就没今天这么幸运了！我们走！”

我等了一会儿，确认他们真的离开了后才走进巷子里。

地上躺着的是捂着肚子蜷缩成一团的杨草。

我过去把他扶了起来：“我报了警，警察一会儿就到。”

他大概是没想到我会出现在这里，还不计前嫌地帮了他一把，向我投来了诧异又感激的目光。

“可是他们都走了，警察叔叔怎么找得到他们？”

这好办，有监控。

“放心，有……”我顿了顿，改口说，“你哥在呢。你哥不是和他们一伙儿的么，他肯定知道他们住哪儿。”

“那，那他们会把我哥也一起抓走么？！”

“你哥如果也犯了法，他也要一起进去，那样家里就只剩你自己和保姆阿姨了。”

他没有反驳，而是一副要哭的样子。

果然被我猜中了，他只有他哥哥一个亲人在家。

真是难以想象一个小混混会把自己的弟弟培养成什么样。

呃……好吧，也可以想象，就是杨草长大后的样子。

“你爸妈呢？”

“他们……在外地工作。”

说完，他像再也忍不住了一般，抱住自己放声哭了起来。

原来如此，怪不得淋雨的时候他听到我那句话会不开心，因为他爸妈根本没有机会知道这件事，自然也就不会难过。

看来他真的是因为缺爱和安全感，再加上他哥那些人给他灌输了错误的观念，所以长大才会渣成那样。

“哭吧哭吧。”我拍拍他的背，“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你有什么难过的事情都可以和我说，这样你的痛苦就会少一半了。”

这句话是以前我非常难过的时候灿灿对我说的。

5

“杨草？我不是叫你去校门口等我吗，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他哥的身影出现在巷子口。

他前脚刚到，后脚警察就来了。

那时候杨草刚哭完还没缓过来，我就帮忙把事情经过告诉了警察和他哥。

他哥得知自己被好兄弟背叛，气得格外配合警察的工作，还不小心把自己以前猥亵少女的事给抖了出来。

于是，他也进去了，并且在那里一待就是三年。

尽管如此，他爸妈也还是没有回来照顾他，只是给他的保姆加了工资。

“就算你哥对你很好，错了就是错了。”

他坐在跷跷板的另一头，低着头，半晌没有说话。

“喂，什么叫‘猥亵’？”他突然问我。

“就是，一种伤害女性的行为，很严重的。还有你应该记得我叫什么吧——当时听得那么认真——以后也请对我和其他女性放尊重点好吗？”

“我对你已经算好的了。隔壁王叔叔每次喝醉酒了就打李阿姨，害得她经常鼻青脸肿地去上班。对了，王叔叔也伤害了李阿姨，为什么他没有被警察叔叔带走呢？”

我苦笑：“这个我也想知道。为什么呢……”

“你好像很不满。”

“是啊，但是不满也没用。杨草，问你个问题，在你眼里，我们女性是不是多余的？”

“呃，不是。我哥说，女的很有用的，可以让他快乐，让他放松，让他……”

“咳，说你自己觉得的！”

“我……我不知道。”

“哎。女性当然不是多余的。如果没有你妈妈，你根本不会来到这世上，也不会认识你哥。但是结婚生子并不是我们的使命，而只是我们众多选择中的一个。我们和你们一样重要，不应该被当成宠物或者玩具对待。知道了啵？”

他咬了下嘴唇，应了声“哦”，然后跑去荡秋千了。

我望着他天真烂漫的样子，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他听进去了没有。

过了一会儿。

“姜霁娜！”

我抬头，看见他坐在秋千上，朝我挥挥手。

“内个，你可以帮我个忙吗？我荡不高。”

“哦。”

等等！我没听错吧，他竟然是在用商量的语气和句型和我说话吗？

所以他听进去了？！

“那待会我玩的时候你推我？”

“好呀。”

杨草他哥不在的那三年里，我趁虚而入接手了杨草的思想教育工作，以朋友的身份。

我对他的教育没有课堂，如果非要说有，那就是我和他走过的地方。

我和他一起上下学，路上遇到一些不正确的事情或者聊到有关话题的时候，我都会告诉他正确的做法。

比如有一次在公交车上，我们看见人群中一个中年男子频频用手触摸一个女孩的隐私部位，女孩明显感觉到了，但不敢声张。

“***！把你的咸猪手从她身上拿开！”

那男的听了吓得赶紧收手，随后在其他人看热闹的目光下灰溜溜地下了车。

“姜霁娜，你还叫我不要说脏话，你自己都说。”

“我那是叫你不要随便说。对人渣就没必要那么礼貌了。刚才那**干了什么你都看到了吧？你可不要跟他学啊。男孩子和男人都应该管好自己，不该碰的地方就不要碰。”

“可是为什么他那样做别人都不说他呢？”

“这就是我要跟你说的第二点。别人没说只是因为别人胆小，不代表他没错。你以后遇到类似的事情应该挺身而出，保护好无辜受害的人，而不是庆幸这种事没发生在你身上……”

车上其他人听到我们的对话，纷纷用愤怒的眼神瞪着我。

“或是去攻击那些说真话的人。”我补充道，“知道了啵？”

“哦。”他咬着嘴唇，“内个，我觉得我们还是下一站就下车吧，这里感觉有点不太安全……”

又比如有一次，杨草跟我说他发现自己和以前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