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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正文
更新时间:2024-11-11 18:33:31 字数:8759 作者:北城秋

##正文

1

我十四岁那年,嫁给了我的第一任丈夫——宁休谨。

世人皆说,颜门嫡女,宁家嫡子,青梅竹马,实为良配。

每每听到世人这样评论,我心中总是愉悦不已,只觉众人说的都是大实话。

我是镇国将军府唯一的嫡女,我爹心尖尖上的小宝贝,从小锦衣玉食,受尽宠爱,爹爹把我视若掌中宝,我要星星他绝不会给我月亮。

然而我从未想过,我会输给一个一无是处,哪哪都比不上我的老女人。

我和宁休谨同年同月,只相差着几天,而柳贞贞却足足比我们大了五岁。

我二十二岁那年,嫁给了我的第二任丈夫——宋喻,宋喻是个人尽皆知的病秧子,为人蠢笨得很,从小便替我背黑锅的存在。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宋喻也不是那般蠢笨……

我二十七岁那年,有了人生中的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孩子。宋喻说,男孩便叫守延,女孩就叫慕颜,只是他却来不及抱上他哪怕一小会……

我六十五岁那年,终于等到了宋喻说的流星雨。宋喻,我看到了流星雨,很美……

说好的,你在那边等我,我要去找你了呀!

“宁休谨,我们和离吧。”

我从未想过,我和他会走到这一步,且还是我先提出的和离。

他曾在镜前为我执笔画眉,在园中为我素手作画,也曾在梨花树下允诺我此生唯我一妻,只爱我一人。

但这一切从他出征带回柳贞贞之后,就开始变了。

他不再时常围着我转,在我央他为我画眉时斥我娇气,往前宠溺的眼神也逐渐消失不见,而我时常能从他眼里看到不耐,似厌烦之情。

我曾怒过,骂过,癫狂过,最终却是一事无果,得来的是他的眉头紧皱,他的更加厌烦。

......

“小姐小姐,将军回来了!将军他凯旋归来了!”

梧月急匆匆地冲进院门,咋咋乎乎地冲着树下的我喊道。

彼时我正坐在梨花树下盯着这棵老树的树梢发呆,只因当初出征前晚,宁休谨曾牵着我的手站在树下说过,等到这棵老树结果他便归来了。

“真的嘛,怎么这么突然,也没提前给个消息回来。”

听到丫鬟的话,我开心地站了起来,边说边往外走去迎他。

“可是,可是小姐,我听说将军他……”

“怎了?他是受伤了吗?”

感觉到丫鬟的异样,我心里一急,思绪便不由自主地散开来了,满脑子都是他受伤颇重的样子。

“没没,小姐,将军他没受伤,只是……只是,将军他带回来一个女子,还与她同乘一辆马车……。”

小丫鬟声音里带着不忍和怜悯,听到她的话,我第一时间怒气暴涨,是不是我最近脾气变好了,连个小丫头都敢骗我了。

小丫鬟看见我满脸怒气的样子,惊恐地跪下,我一怒便拂手而去,宁休谨怎么会跟别的女人有牵扯呢,他明明早许给我一生一世了。

正厅里,还没卸下戎装的宁休谨直直跪在正中,手中牵着一位娉婷袅娜的女子。女子身量苗条,此时正微微倚靠在男人的右侧,一双媚眼微蹙,欲语还休。

上首坐着公公睿王及婆母睿王妃,此时公公剑眉紧皱,紧紧地盯着宁休谨,婆母也在一旁似是想劝诫。

我进去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就是紧紧握在一起的双手,宽大的黑手,细嫩的柔荑,黑白分明的颜色让我脑中不禁“轰”的一声,似是有什么倒塌了一样。

我步伐加快了许多,三两步便走到他们身旁。

2

“姣姣……”

宁休谨看见我进来,那一瞬间眼底闪过了似复杂,似愧疚的光芒。

我二话不说,抬起手便用劲把两只手分开,我没听见宁休谨说了什么,脑子里全是轰轰的声音,只想着掰开这双手,只要掰开它就好了,那样子,我的宁休谨便回来了。

对面的女人见我冲过来,吓得“啊”的一声躲到宁休谨身后,怯怯地喊了一声“夫君”。

这一声夫君,引爆了我全部的怒火,她凭什么把我的男人叫做她的夫君。

我扬起手便想给她一巴掌,中途却被宁休谨截住。

“姣姣,你别伤害贞贞,她性子柔弱,父亲又因为救我没了,我不能负了她。”

我看着面前那副熟悉的脸庞,微薄的唇吐露出的话语,分明是那么的陌生,却又是那么的真实。

柳贞贞娇娇怯怯地倚在宁休谨的胸前,不住的尖叫娇嗔,手里还作出扶腰护腹的动作。

我心里“疙瘩”一下,盖因这动作我熟悉得很。我出嫁前半年,家里的嫂嫂恰好怀了小侄女,婚期临近时,嫂嫂已近产期,每每腰酸背痛时总会作出此动作。

我不敢置信地盯着柳贞贞的小腹,这才半年,怎会……

许是我灼热的视线引起了柳贞贞的不适,她不禁瑟缩了一下,却也被轻拥着她的宁休谨察觉到了。

宁休谨抬头歉意地看向我,“姣姣,都是我的错,贞贞她,她已经怀了我的孩子了。”

“不,姐姐,你别怪夫君,都是贞贞的错,贞贞不该拉着将军饮酒的,以至于做出了这等错事。但是,但是孩子他是无辜的呀,贞贞求姐姐,让我生下这个孩子吧。”

柳贞贞惊慌地看着我解释,莹莹泪珠滚过苍白的脸庞,双手也转换为护着小腹的动作,散发着母性的光辉,让人看来好不心疼。

确实,这里的人,除了我,全都被她感动了,不禁我的丈夫,就连我的婆母都忍不住劝我。

“姣姣,你放心,贞贞只是妾室,我心里还是有你的,这孩子也是我们的孩子,你也该疼疼他的。”

“姣姣,你永远都是我的儿媳妇,是我们睿王府的世子妃,也同样是我孙儿的母亲。”

“姐姐,我不会同你抢夫君的,只要你允我生下孩儿,给我腹中孩儿一条生路。”

……

我失魂落魄地走了出来,身边跟着我的只有小丫鬟,其他人,包括我的夫君,公公及婆婆,全都在围着我的丈夫的另一个女人转。

我只作没听到宁休谨低沉又无奈的声音,也没听到他耐着性子一下又一下地安抚,更没听见公婆隐隐约约吐露出的不满。

是了,这一切明明早就有了踪迹了的。从宁休谨出征后第一个月,我就隐隐约约感觉到违和。

他给我写的家书,从我和他之间的各种蜜语,半年之内,逐渐变成了他和她之间的小事。

我曾试图纠正这种违和感,我给他的满满都是我和他之间的甜蜜回忆,然而他回给我的却还是满篇的那个比他大五岁的仍未出嫁的柳副将之女柳贞贞。

回到惜姣院之后,我在院子里游荡了好一会,这里的一花一木都是我和他亲手设计的。

他曾说过,要让我看到院子里的每一样物什时,都能想到他。

微风阵阵掠过,泛着秋天的寒意,我抱紧了胳膊,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暖和一点。

同样的动作,最后我还是在梨花树下发呆,不同的是,之前的我是坐着在思念,而现在的我,是站着迷茫。

3

我牢牢地盯着老梨树的花枝看,看着它的每一枝树丫,却仍未发现有一只果实。

好奇怪,我没忍住落了几颗泪,这老梨树往年都是结很多果的呀?他说过的,今年这棵老树结果他就会回来的。

我并不是太爱梨,不管是梨花,还是梨子,只因它带着离别的谐音,但我唯独爱这一棵老梨树。

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我仍站在原地未动,身后一暖,男人将我拥进怀里,我有点不知所措。

他没出声,我也没说话,就任凭眼泪留下来,他幽幽地叹了口气,双手一转便把我转至面前。

然后伸出手来,抹去我脸上的泪水,因为整日握刀枪而变得粗糙不已的手掌,刮得我的脸上泛红。

宁休谨抱着我,轻轻地吻着我的唇,嗓音低沉而温柔。

“姣姣,别哭,你哭得我心疼,你该信我,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

我任由他抱住我贴在他的胸前,听着他一句一句地向我表述他的心意。

他说柳贞贞的父亲在战场上救了他一命,临终前的遗愿就是求他给柳贞贞一个孩子,延续柳家的香火。

他说他没忘记许给我的诺言,为了报柳父的恩,他只碰过柳贞贞一个晚上。

他还说柳贞贞只是妾室,永远也不会威胁到我在睿王府的地位,他今后和柳贞贞之间的联系只有那一个孩子,以后他还是会守着我,守着我们的诺言。

我使劲地睁大了眼睛,强忍着泪水不要掉下来。我是镇国将军的嫡女,自小就是骄傲得意的,刚刚在正厅里那一顿闹腾,已是我此生难得的失态之状。

匆匆忙忙的脚步声传来,一个眼生的绿衣丫鬟跑到我们跟前,后天还跟着我院里的小丫鬟,打破了这一许久的寂静。

人刚到眼前,丫鬟还在微微喘气,宁休谨就松开我的肩膀向前两步。

“夫人,我没拦住她……”

小丫鬟一脸委屈地看向我,正想跟我解释原由,却突然之间被宁休谨打断了。

“绿衣,贞贞怎么了吗?”

我恍然大悟,怪不得我觉得这丫头眼生,原来并不是府里的奴婢。

“姑爷,小姐她,她说肚子疼,我跟小姐在这都是人生地不熟的,也不敢叨扰了王爷王妃,找了许久这才找到您的,您随我回去看看小姐吧。”

“我,姣姣,我先去看看贞贞,你别多心,我今晚会回来的。”

说完就想转身往外走,我紧紧抓着他的衣袖不让他走。他眼神犹豫复杂,微微叹着气,扶着我的背像以往一样安慰着我。

“姣姣乖,放开我好不好,我去看看就回来的,贞贞是个好女孩,她叫丫鬟来找我肯定是有急事的。”

说罢便用另一只手拉走我的双手,然后急匆匆地跟着绿衣丫鬟走了。

一旁的小丫鬟愤愤地说道,她们分明就是故意叫走将军的,还找了许久,也不知这孩子还好不好了!

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身影越走越远,直至看不到任何事物,强忍着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他刚刚,他刚刚轻拍我背的手,分明用了比以往大了两成的劲,力道又紧又急。

宁休谨终究还是食言了,红烛了一个晚上,我坐在床上睁眼到天明,却始终没等到他的回来。

直到五更声起,恍恍惚惚的,我听见门开的声音,才抬眼看过去。

宁休谨站在门前愣了片刻,然后走近来伸出手似是想揉一下我的头发,却被我躲闪开了。

他身体忽僵了一下,方才嗫嚅,“姣姣,抱歉,贞贞她,她昨晚一直睡不安稳,故而我等她安稳睡下这才回来的。”

我抬头认真看着他,他身上还夹带着清晨的露水,气息不太平稳,但是精神气并不差,很明显是刚从床上起来的。

所以,是我在黑夜中独自等他之时,他就已经安眠于别的女人床上了吗?

呵……

4

又是一片恒久的沉默,宁休谨才开口,声音又低又哑。

“姣姣,昨晚贞贞她一直不舒服,所以我……”

他离蜡烛很近,烛光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暗黄的灯光把他的身形都模糊了,显得他整个人都很柔和。

门是打开的,清晨的风阵阵掠过,吹过宁休谨的身侧,吹到我的鼻尖,携着一股熟悉的味道。

我禁不住吸了吸鼻子,这味道……

我自幼嗅觉异于常人,这味道,是我昨天在柳贞贞身上闻到过的。

见我久久没出声,宁休谨长叹口气。

“姣姣,你先洗簌吧,我在外面等你,爹娘还等着我们去请安呢,而且……”

他欲言又止,我知道他口中未尽的话是什么,而且,我还要接受柳贞贞的敬茶呢。

宁休谨出去了,几个小丫鬟轮流进来给我熟悉,我整夜没睡,只是像个木偶人一样任她们摆动。

正厅内,当我到的时候,公婆和宁休谨以及柳贞贞都已经在那了。

公公板着个脸,婆母虽未曾说话,眼睛却是紧紧盯着柳贞贞的小腹,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容。

见我到来,她讪讪一笑,收起恋恋不舍的目光,似嗔怒般说道。

“姣姣,你可算来了,我和贞贞都等你了许久了。”

敬茶过程中,我坐在主位上,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女人,身材娇小,一袭白丝柔裙,上身绣着点点红花,显得更加无辜动人。

我呆呆地看着面前的那杯茶,一动不动,似乎这样就能拒绝接受我的丈夫即将有另一个女人的事实。

柳贞贞红着双眼,咬着下唇,满脸委屈地看向宁休谨,而后弓腰下沉,嘴里发出状似“嘶”的声音。

公婆眼里浮现出了不赞同的神色,宁休谨眉头紧皱,也不满地看向我,而后左手伸手接过柳贞贞手里的茶递到我面前,右手却同时扶起了她。

“姣姣,我知道你对我有怨,但是贞贞她是无辜的,她身子虚弱又是第一胎,禁受不住这么久的磋磨的。”

磋磨,呵,难道我在他眼里已经这么不堪了吗?

我最终还是喝下了这杯由我夫君递给我的妾室茶,茶味苦涩,如木屑过喉,扎得我久久不能忘记那种滋味。

我爹娘和哥哥嫂嫂都很是生气,大兴律法虽没有规定必须要正室先生下嫡子,但一般有头有脸的人家都不会让庶子庶女先出生。

他们认为我作为正妻,还未生育嫡子嫡女,柳贞贞肚子里的孩子也不能留。宁休谨跪在我爹娘面前,眼神却直直地看着我。

“姣姣,我和贞贞一定得有一个孩子,这是我欠他们柳家的,即使这个孩子没有了,以后还是要有的。”

我浑浑噩噩的看着宁休谨的唇一张一合,耳边始终回荡着他那句“即使这个孩子没有了,以后还是要有的。”

什么意思?如果这个孩子没生下来,他以后还要给柳贞贞一个孩子吗?

我呆呆地看着爹娘,然后缓缓地摇了摇头,我做不到,再让宁休谨给她一个孩子。

爹娘走之前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我,并放言说以后关于宁家这个孩子的任何事情都不要去找他们颜家。

宁休谨还是会时常过来惜姣院,刚开始的时候,他还会跟我叙说一下柳贞贞肚子里的孩子,然而我只是默默地看着他。

看着我的夫君在跟我分享他和别的女人的结晶,心里难受却不知道该向谁叙说,屋子里只有他一人的声音,他似是也感觉到他的独角戏有点尴尬。

然后逐渐地,他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阴沉,再然后,他不再频繁地来我的院子,就算来每次也必不超过半个时辰。

小丫鬟很是痛恨柳贞贞,对宁休谨也很有意见,每日都不忘给我汇报宁休谨的一举一动。

5

于是,从她的嘴里,我知道了很多消息:

将军去看望柳姨娘了。

柳姨娘给将军做了件里衣。

将军给柳姨娘带了如意斋的簪子。

将军和柳姨娘一起游园。

将军为给柳姨娘肚里的孩子起名字,在书房翻了一天的古典。

将军留宿在柳姨娘院子里了……

“你喜欢上了柳贞贞,对不对!”

我不甘地质问道,这段日子压抑了太久,传来的消息一点一点地侵蚀着我的心房,终于在这一天爆发开来。

我只是有点难过,有点不甘,曾经那个待我极好的少年,说过会在老梨树结果之时回来的人,他究竟去哪了呢?

......

他把曾经予我的特殊待遇通通转移到了另一个人身上,眼里再也没有了独独给我的宠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力又无奈的神情。

“姣姣,你乖,别闹了……”

“姣姣,你乖点,贞贞她没做错什么,欠了她的是我……”

“颜姣,你能不能别闹了,贞贞她现在需要我陪着……”

老梨树枯了,我站在枯树下,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我的少年回来,但他似乎早已随着老树而去了。

柳贞贞生了,生了个女孩,宁休谨高兴得不得了,他找出那本厚厚的手抄本,里面全是他当初给孩子取的名。

最后,纠结了好久,孩子的名字定下来了,忆柳,说是表明他始终不忘柳父的恩情。

我这几天时常感觉发热迷糊,时常整天躺在床上海睡。感到额头上附上一只温热的大掌,我费劲睁大眼睛,原来是宁休谨啊。

“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发热了也不叫丫鬟通知我?以前你有点小问题可都是要我陪着你才会乖乖的。”

宁休谨低沉又带着点怒意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忍不住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今时不同往日,从前的我,稍微有点不舒服,不用我跟你说你都知道,还老爱对我念叨来念叨去。

我伸出双臂抱住他的腰,憋了好久的泪终于滚下来。

“宁休谨,我们还像从前一样好不好?”

宁休谨长叹一口气,抵着我的额头,无奈地说道,“姣姣,我一直都没变,我心里始终都是有你的。”

或许是病痛的折磨,或许是他此刻的声音实在太温柔了,我有点昏昏沉沉的,竟胡言乱语般说道,

“休谨,你不要柳贞贞了好不好,我们还像从前那样,就我们两个人好不好?”

我紧紧地抱住他,我怕听到他否定的答案。

可现实总是残酷的,我话音刚落,就感觉到身边的气息慢慢变冷了。

宁休谨面无表情地扯下我的双手,放进被子里,还贴心地帮我盖好,然后一句话都没说,就转身出门了。

我又昏昏沉沉地睡了几天,期间宁休谨再也没到院子里来过,我听说他也没去柳贞贞的廉贞院,反而是待在书房里不知道干嘛。

满月宴的头一天晚上,宁休谨过来了,我穿着单衣坐在梳妆台前,不知是天气原因,还是心里原因,我这病迟迟未好,反而有越演越烈的趋势。

他走到我面前,我不能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灯光把他的影子照得一晃一晃的。

我没有出声,他也很安静,直到我再也受不了这冷凝的气氛了,率先开口道,“你来这干嘛?”

话音刚落,我就后悔了,因为我的语气略带点酸味。

6

宁休谨轻笑了下,这才开口,“你这几天怎么样了,病好点了吗?”

鼻子酸酸的,想来这段时间他估计都没有关心过我的病吧?

我转过头不再看他,看着镜子里憔悴的自己,心不在焉地答道,“还能怎样,就那样呗。”

说完两人都再无话了,屋子里的气氛渐渐平添了些压抑,他此刻剑眉紧皱,紧抿着唇,显得整个人更加冷硬了。

“那,明天柳儿的满月宴,你会去参加吧?”

接着没等我开口又说道,“你也是她的母亲,她的满月宴你没有操办,出席总该是要的吧!”

“嗯……”

我沙哑着声音苦涩地应道,按名分论,我确实是她的嫡母,之前拒绝了操办满月宴已经让婆母有点不满了。

“还有事吗?没事我就先歇息了。”

宁休谨短暂地愣了下神,似是没察觉到我这般快便要把他赶走了,欲言又止,看到我疲惫的神色,又干巴巴地说道,“没事了,你先安寝吧。”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还是涩涩的。

走到门口,他突然间又转头看向我,“明天,明天,你到席上露个脸就好了,不必抱孩子了,省得她叨扰你养病。”

我讽刺地笑了笑,这是怕我把病传给她吗,不过是轻微的发热罢了,既然如此,何必还要我出席这宴席呢?

宁休谨浑身僵了僵,继而才抬脚往外走,我看着这漆黑的天,实在想不明白这还有什么意思。

第二天,我感觉浑身更不舒坦了,喉咙还有点痒痒的,一直拖到宴席即将开始了这才起床洗簌。

满月宴设在前院,我扶着丫鬟的手晃进去制海权,就听到了有人调侃宁休谨,“休谨,这都多少年了,终于娇妻幼子在怀了啊!”

宁休谨和柳贞贞坐在席上,位置很近,闻言便看向抱着孩子的柳贞贞,眼神温柔而又克制,就像曾经梨花树下说让我等他归来的神色。

见我进来,旁边的人赶忙扯了扯刚刚说话那人,“别胡说了,你今天喝了多少杯了。”

那人看着我巴巴地干笑了两下,便不再说话了,我无所适从地站在那,因为往常来说我是该坐在宁休谨身侧的。

柳贞贞抱着孩子刚想起身,就被宁休谨制止了,他让丫鬟在他的另一侧加了个位置,这才让抬手让丫鬟引我过去。

喉咙又痒了,我忍不住咳了几下,宁休谨眉头紧皱了几下,继而又松开。

我忍着不适熬到宴席结束,这才回了房躺下,晚上府医照常来为我诊脉,喝过药后我就渐渐睡过去了。

第二天,天未亮我就听见一阵哭哭啼啼的声音,时而还伴杂着丫鬟的劝阻的声音。

“怎么了,外面是谁在哭?”

柳贞贞疯了一样闯进我的屋子,我在床上还没反应过来,左脸便挨了一巴掌。

大清早的,我捂着左脸有点懵,从小到大我从未挨过打。

我闭了闭眼,耳边是丫鬟着急的尖叫声,“柳姨娘,你怎么敢,怎么敢打我家夫人!”

“都是你,你这贱人,害得我的孩子发热了,昨天只有你这病殃殃的发热了,还霸占着府医,这才会连累我的孩子也跟着发热!”

呵,看来是我这大半年太过好说话了吧,不过是个妾室,仗着宁休谨的势,也敢骑到我的头上!

太阳初升,柳贞贞被我的侍卫压着跪在院子里,嘴巴被堵着,眼睛死死地盯向我所在的位置。

丫鬟给我的脸上好了药,我慢慢收拾好自己才出去。

我吩咐丫鬟掌柳贞贞的嘴,我爹娘都没敢打我,她柳贞贞算个什么东西,不让她付出点惨重的代价,我就不是大兴王朝颜门的嫡女。

“啪……”

老婆子一掌下去,柳贞贞的半边脸都肿了,这还是厨房里最下等的老婆子,平日里干惯了力气活,有的是劲。

“住手!”

宁休谨匆匆忙忙地赶进来,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看得出来是才赶回来的

7

“颜姣!你做什么,贞贞本来身体就虚,这才出月子你就这么对待她!”

宁休谨一把将其他人推开,小心翼翼地扶起柳贞贞,然后满脸怜惜地看着她的脸。

柳贞贞侧了侧左脸,露出脸上鲜红的巴掌印,昂头可怜兮兮地流着泪,“夫君,我……,我们的孩子不好了,柳儿实在太可怜了,她才一个月大啊!”

“贞贞别哭,你乖,我刚请的太医,苏太医是专治小儿不适的,医术是有名的好,我们柳儿肯定会好好的。”

他紧紧地抱住柳贞贞,无视任何人的眼光,从我的角度来看,两人像一棵大树一样紧紧地镶嵌在一起,似乎他们一直都是一体的。

我抬头复望去时,正好撞见了宁休谨的眼里,他的眼神含着对我的少许厌恶,我再也找不到如当年万分之一的溺爱。

“颜姣,你……”

他启唇,却刚好看见我脸上尚存的红印,愣住了。

“你脸上,是怎么了?”

我昂起头,把眼里含着的泪水使劲逼回眼眶,小丫鬟巴巴巴地跟他诉说了一通。

他一语不发,良久这才说道,“姣姣,贞贞她是慈母心肠,你,你没有生过孩儿,必然是不能像她一般着急的。”

我从椅子上站起来,慢慢靠近他们,柳贞贞在他的怀里瑟缩了一下,宁休谨抱住她的双手不由得随之紧了一下。

心里好像有只爪子抓得我撕裂般地疼,我努力忽略掉那种心痛的感觉。

我舔了舔干涩的唇,“宁休谨,你说,我要是顶着这一个巴掌印出去,她能活着到明天吗?”

柳贞贞不过一介妾室,却敢犯上主母,妾通买卖,不说我娘家,就是婆母,睿老王妃也不会放过她的,毕竟本朝嫡庶分明得很。

……

“姣姣,贞贞她是我的女人,是我孩子的生身母亲,我理应替她受过的。”

我又坐在梨花树下盯着它看了,老梨树是越来越不争气了,今年开的花反而越发地少了。

风轻轻吹过,回想起早上那一幕,要换做往常,我实在想不出来宁休谨自甩嘴巴是什么样的?

我想哭,宁休谨啊,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却会为了一个女人自伤,足可见那个女人在他心里的分量有多重了。

所以,宁休谨,你还要骗我吗?还是骗你自己呢?

......

天气将要入秋了,我的身体还没有好,总是累得很,病情反反复复不见好。

府医的结论是,心情大起大伏,郁结于心,不利于病情的养好。

宁休谨知道后,没有一丝一毫地关心,反而带着厌恶的口吻说道。

“颜姣,我从前总以为你是个大度人,这一点,我竟看错了十多年。”

“不过就是一个庶女罢了,你竟这般容不下他,还郁结于心,想来你不过是对柳儿有心结而已。”

临走前,他还吩咐护卫,将我禁在院子里,说是什么时候我想通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我不想出去看见这对男女罢了,若是我想,少少的几个护卫怎可能拦得住我。

没看见宁休谨和柳贞贞,我的身体倒是逐渐转好了点,想来府医的结论终究是对的,影响我养病的原因无非就是这么几个人。

这天,我的院子里罕见地来了个人。

柳贞贞。

她穿着嫩绿色的银状丝绸进来,配上淡绿色的头饰,倒是显得整个人青涩了不少,很配她那楚楚动人的形象。

我坐在梨树下望着半空中的树丫,听到声响回头见是她,怔愣了半许。

“姐姐,近日来听闻你身子不好,本想早点来探望你的,只是……”

柳贞贞像是没察觉到我的冷淡一样,自顾自地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我这段时间喜欢自个儿独处,院子里的人都被我遣去别处了,故现下梨树下只有我和柳贞贞还有她的婢女。

她蹙眉,似是感到难以言说般,“只是大小姐和将军缠妾身缠得紧。夫君又说照顾好小姐最为重要,故而妾身这会才抽出空来探望姐姐,还请姐姐别怪罪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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