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长箭自我胸前穿过，在身后闪着森森寒光，我无力倒下，失去意识之前，我看着他那双眸子溢满了慌乱，却不知该如何安慰他。

1

穿来的那一天恰逢敌国入侵，擂擂战鼓声中，我似乎听见有人高呵：“吾皇万岁！”寻着声音望去，我看见有一人手持长剑，将它径直刺入身着龙袍的男子体内。

“改朝换代了。”身旁有人轻叹，浓厚的血腥味传来，让我不禁有些有些反胃，蹙眉望去，一个身着染血盔甲的男子立在我身侧，神色晦暗不明，难辨喜悲。“这战场死伤累累，为何姑娘这衣裳，如此干净。”他倏尔盯着我的眼睛，问道。

我踌躇着却不知该如何回答，甚至连这是哪朝哪代也不知。

“没处可去了？”他扬眉轻笑，转身上马，却在我心头蓦然一松时，将我也拉上了马。

颠簸之中，我听见有人唤他将军。

行了大半个时辰才到将军府，刚到门口，就有下人来接，他翻身下马后，稳稳当当的将手递给我，我不推辞，借着力，学着他的动作，也翻身下了马。

管家见着我，愣了半晌才问：“将军这位姑娘是…？”

“安排客房便是，无需多问。”他随口应到，看向我。

我有些局促的拽着衣角，便瞧见有下人笑吟吟的走上前来，给我引路。

引路的下人一路上喋喋不休，将将军府的家底说了个遍。这将军名唤陈归，少年英才，从无名小卒做到将军只用了十余年，如今皇帝无德，便助了起义军建立新朝，顺便得了个镇国将军的名号。

我在这儿住了数日，陈归每日好吃好喝供着我，却瞧不见他的影子。无聊的紧了，便想着出去逛逛。

翌日我起了个大早，去早市吃了碗馄饨，刚想掏钱却发现装钱的荷包不见了，顿时有些尴尬，对面忽然有只修长的手伸了过来，掌心里安安分分的躺着几个碎银子。

我抬头，却看见陈归站在桌前，浅笑着看我。

“这家馄饨我以前常吃。”陈归拉开凳子，也坐了下来。

我狐疑，凑近他问：“将军早上就吃这个？好接地气。”

陈归挑眉笑，“将军也是人啊，怎么就吃不得馄饨了。”说罢，他拿起汤勺吃了一个，轻道，“还是那个味道。”

身后老板听到，连忙过来，将手在围裙上擦了又擦，才拿出茶杯，给他倒了杯水。

陈归将老板的手轻轻按住，“王叔不用客气。”

一旁的中年妇人也端了碟小菜过来，神色拘谨，“自家做的，也不知道合不合将军胃口。”我在一旁看的愣愣的，没想到陈归这将军做的甚是亲民啊，视线落回桌上，这小菜色虽然颜色不出彩，但是闻着却着实让人胃口大开。

我偷偷瞄了陈归一眼，见他面上没有什么神色，便抄起了筷子，夹了一口放进嘴里，果然不出所料。

我嘴角微勾，低声对陈归道，“你不尝尝？”

陈归斟酌片刻，踌躇着说道，“这道菜用的是牛瘪。”

我一愣，问道：“牛瘪？”

“就是牛胃里的食物。没什么的，当地特色，我不是本地人所以吃不习惯。”陈归笑出了声，“你既然喜欢就多吃些。”

我喉咙一紧，差点吐出来，抓乱问他，“你怎么不早说？”

“你吃的太快了，生怕我抢你一样。”他气定神闲。

我一噎，思忖了下，狐疑道：“你不是本地人？”

陈归轻点了点头，“我幼时在北方长大，后来战乱父母双亡，便来了南方都城安身。”他音色平淡，“王叔王嫂是我来时遇到的人家，人很好，以前都是他们照顾我，帮了我很多。”

我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安慰他，只好拍了拍他的手，转移了话题，扯着他的衣袖将他拉起来，“咱们去逛逛吧，我还没逛过这里。”

“去哪里？”陈归问。

“当然是豪华大酒楼啦！”我在他耳边嘀咕。

陈归：“……”

“骗你的，我不挑的。”

“还没问姑娘姓名。”

“沈宜，宜其室家的宜。”

陈归定格一瞬，忽然笑了，“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我瞥了他一眼，饶是向来没心没肺的我心跳也有些加速。

“这些个小食摊子不错。”我连忙移开视线。

2

夜晚的将军府闹闹嚷嚷的，我随意抓来一个小厮问了一句：“发生什么了？这么吵？”

小厮皱着眉，一脸担忧的模样，“听说是将军受伤了。”

我心里咯噔一声，也没思考合不合适，径直就冲进了陈归的卧房。

彼时大夫刚包扎完，白色的纱布绕着他劲瘦的腰身缠了数圈。

见我风风火火的闯进来，陈归连忙将裘衣拢了起来。

“伤哪儿了呀？”我将陈归刚系好的衣带一把扯开，“消毒了没？伤口这么大要缝针的呀。”

陈归轻咳一声，手指握上我的手腕，语气很轻，“有人呢。”

我愣了愣，稍微斟酌了一番他这个话，才蓦然察觉到这是在古代，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如何能扒开男子的裘衣看呢。

见我怔在原地，陈归眉眼含了笑，挥了挥手，示意让他们全都退下。

“这里都是我的人，不会有人说出去的。”他笑。

我连忙点点头，将一旁的衣衫帮忙递给他，在他耳边轻声问了句，“不是说宫中宴会么？怎么会受伤。”

他隐晦地说“新皇登基，有人眼红罢了。”

也是，人人都想当皇帝，却不是人人都能够当皇帝。

正想着，有黑衣人破窗而入，锋利的刀尖在我眼前一晃，我吓地闭上了眼，陈归将我拉至身后。

“就你一个人？”他问，语气平淡。

来人不答，将手中大刀再一次提起，朝他砍去。

陈归左手快速抓住黑衣人手腕，右手朝他肘间猛然一击，刀不受控制地落在地上。

“去叫人来。”陈归对我说。

我连忙跑了出去，推开门以后，却发现卧房外空无一人，按理来说刚刚这么大动静，应该会有人来查看才是。

我心下一惊，除非他们将人全部引向了另一个地方，只留下了房中的陈归。

事不宜迟，我朝着整个将军府最灯火通明的地方跑去，揪住一个侍女，“你快去找侍卫，卧房中只有将军一人，怕会有危险。”

侍女却是一脸茫然，“刚有士兵从府中出去，说是将军被人劫持，这会儿府中怕是没有士兵了。”

我的心蓦然凉了一截，果然是这样，有人假扮陈归，引走了府上的所有士兵。

我转过身，匆匆忙忙地往回赶，每走一步，心就沉下去一分，因为这卧房附近安静的可怕。

我推开门，陈归坐在地上，用断剑支撑着身体，脸色苍白可怖。

我竭力压抑着自己的颤抖走到他的身边，伸出手想查看他的伤势，却被他躲了过去。

“别看了，我这样…很不好看。”他低着头，语气闷闷的。

我摇头，话音里带了哭腔，“是我不好，不应该丢下你的，我应该早点发现的。”

他却庆幸，“还好你出去了，不然受伤的可就不止我一个人了。”

我心里一动，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蔓延开来，可现在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他的伤口还没处理。

我正准备出门，陈归却拉住我，道“我受伤事情不要外传，将军府会受到牵连。”

“那你的伤…”我蹙眉问他。

“自己处理就好。”他从袖中掏出信号弹，吩咐我“拿到屋外去放了，府外的士兵看到就会回来。”

亮眼的红色烟花在夜空中绽开，不一会儿，屋外就密密麻麻跪了一群士兵。

为首的将领跪得笔直，“属下失职，还望将军责罚。”

“罚你们一个月俸禄，小惩大诫，以后莫要再犯。”陈归淡淡道，转身回了房。

他扶着门框，有些支持不住的样子，我连忙搀住他的胳膊。

这个动作大有讲究，在外人看来是我搂着他的胳膊，实际上是让他借着我的力站直身体。

“这么勉强自己。”我撇嘴，有些担心。

他轻笑，“在军中总得有点威严，不然如何让他们听话。”

我鼻头一酸，将军这个位置，也不是好当的。

我将他扶到床上坐下，掀开他的裘衣。

“这会儿不建议什么男女之别了？”他在我头顶说，话音里带着笑意。

“性命攸关，都伤成什么样了。”我掀衣服的手用上了力，疼得他眼角一抽，却还是抿着唇不叫出声。

遮掩着的衣衫被掀开，裘衣上斑斑点点的血迹看得我倒吸一口凉气。

翻开的皮肉泛着血色，显得有些可怖。

我拿着纱布的手有些发抖，不敢缠上去。

陈归的手忽然握上来，“死不了，不要怕。”他的手很长，上面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我深吸了一口气，药膏撒在伤口上，将纱布缠了一圈又一圈。

包扎完，陈归像是支持不住了一样，瘫倒在床上，额上的冷汗汇成一条流下，眼睛下方泛着浓浓的乌青。

他似乎很难受的样子，眉头紧紧蹙着，双手交叠在一起，灯光映照下的脸色更加苍白。

我将他的被子盖好。

他开口，声音低缓：“回去吧，我休息一夜就好了。”

”可是……”我开口，却被打断。

“你在这里反而惹人怀疑。”他看向我，轻声说到。

我似乎没有拒绝的余地。

我低着头，站起身，“那……你好好休息。”

3

距离陈归遇刺，已经过去大半个月，我踌躇着要不要去看他，一朵花在手上已经被我揪得稀巴烂。

我烦躁地将它扔在桌上，跑去了厨房，在里面鼓捣了大半个时辰，终于煮出来了一锅阳春面，盛了两碗摆在桌上，撒上葱花，让人食指大动。

要不要给他送一碗，我犹豫了一下，看着快陀了的面条，还是端起托盘，去了陈归的卧房。

刚出厨房，却看见他迎面走过来。

“听他们说你在厨房，想看看你在做什么好吃的。”陈归探头过来，扬眉笑了，“阳春面啊，闻起来很香。”

我的脸有些发烫，伸手将碗筷递给他。

“给我的？”他有些受宠若惊。

我点头，“我娘和我说，受伤以后吃了阳春面就会平平安安的。”

陈归失笑，他可没听说过阳春面还有这个寓意。

他吃东西很斯文，小口小口的，不发出声响。

我看着他吃面，食欲也好了很多。

吃完面，我支着下颌眼巴巴地看着他，“你的伤好些了没有。”

陈归叹了口气，“就那样吧，死不了。”

我惊讶，“这么严重？”

他失笑，“骗你的，还当真了。”

我：“……”

“等会儿带你去府外玩好不好？”陈归推了推我的胳膊，问。

我兴奋地点头，最近府中因为上次的刺杀事件，管得格外的严，我已经快一个月没有出过府，人都要闷坏了。

府外。

将军府的马车停在路边，陈归坐在里面。

我敲了敲车窗，他掀开帘子，“怎么了？”

我指了指路边的桂花糕，问“你要吃么？”

陈归摇头。

我又问“糖葫芦呢？”

陈归还是摇头。

我瞪了他一眼，双手环胸，“你到底要吃什么？”

他忽然笑了，“外面风大，你买好了就快上来。”

我有些气愤的将帘子拉上，遮住了他那张脸。管他爱吃什么，我爱吃就行了。

于是我晃荡着荷包，去小贩那里买了几串糖葫芦。

没有现代的科技狠活，这里的糖葫芦吃起来酸酸甜甜的，很自然的味道，好吃到我眯起眼睛。

耳边忽然穿来一声轻笑，“这么好吃？”

我转头，看向车窗里露出的那张脸，朝他眨眨眼，“将军也来尝一个？”说罢，将糖葫芦递到他嘴边。

他伸手，纤长的手指包裹住我的，握住竹签，用牙齿轻轻咬住一颗，吃进了嘴里。

“你…你不是不吃么？”我脸上忽然有些发热，问。

“现在想吃了。”他回答的理所应当。

我腾一下跑开了，心跳的厉害，半个月没见，他怎么如此会撩人了。

“别跑远了！”陈归在我身后喊。

我朝身后挥挥手，跑进了桂花糕的摊子，吃进嘴里却没了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