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国栋一阵兴奋。

那个位置，那个他觊觎了半辈子、做梦都流哈喇子的位置。

涉及到的，不仅是权力！

还是地位！

足以抹平他此刻所有的心疼和恐惧。

但仅存的、像头发丝那么细的一点点理智，还是像根小刺，扎了他一下：

“可…可是林深现在风头正劲，又有黄展妍这尊大佛在县里罩着，咋动他，硬来不是找死吗？黄展妍能饶得了我？”

“蠢货！”

电子音猛地拔高，尖锐刺耳，如同金属刮擦玻璃，吓得宋国栋差点从椅子上出溜下去，

“谁让你跟他正面硬刚了？猪脑子！”

“赵大彪怎么栽的，七道弯的教训都他妈喂狗了？动动脑子，从他最得意、最风光、最在乎的地方下手，连根拔起，让他身败名裂，灰溜溜滚蛋！”

黄有德赶紧接上话茬，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对着手机点头哈腰：

“老板高见，老板英明！老板的意思是，还是从‘红宝石’下手？”

“那西红柿现在就是林深的命根子，是他的政绩，也是双林沟那群穷鬼的摇钱树，是他们的命！”

“树倒了，猢狲自然就散了，姓林的也就成了没毛的凤凰，不如鸡。到时候，不用咱赶，村民的唾沫星子都能把他淹死。”

电子音冷哼一声，带着浓浓的不屑和居高临下的鄙夷：

“具体怎么弄，你们商量，我只看结果。记住，”

声音陡然变得阴森刺骨，如同九幽寒风吹过，

“‘矿’上的事，要是漏出去一丝风…你们知道‘消失’两个字怎么写吧？我保证，会让你们消失得比赵大彪还干净，连个水花都溅不起来。”

电话“咔哒”一声，冷酷地挂断了，忙音都透着一股子死气沉沉的味道。

雅间里陷入死一样的寂静。

只有空调出风口呼呼的冷风声，和宋国栋额头上冷汗汇成小溪，“吧嗒吧嗒”砸在昂贵红木桌面上的声音。

黄有德却像个没事人一样，悠哉悠哉地重新拿起筷子，夹起一块肥美的鲍鱼塞进嘴里，吧唧吧唧嚼得山响，仿佛刚才只是接了个无关紧要的订餐电话。

“黄…黄老板，”

宋国栋的声音抖得不成调，带着劫后余生的虚脱和对那“书记”位置的狂热渴望，

“刚才说的‘从红宝石入手’，具体是…是啥章程？您给指点指点迷津？”

黄有德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油光发亮的厚嘴唇，三角眼里闪烁着阴险狡诈、如同毒蛇般的光芒：

“宋镇长，你琢磨琢磨，现在城里那些大爷大妈，那些白领金领，最怕啥？最怕啥进嘴的东西不干净！食品安全问题，那就是一点就炸的火药桶，沾上就甩不掉的狗皮膏药。要是双林沟的‘红宝石’，吃出点问题来…啧啧，那场面，想想就热闹。”

“下…下毒？！”宋国栋惊得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声音都劈叉了，带着惊恐，

“不行不行，这太糙了，太低级了。”

“林深那小子属警犬的，鼻子灵得很，肯定追查到底。现在县质检局那帮穿白大褂的专家，就天天搁双林沟蹲点呢，一查一个准，到时候咱都得完蛋！”

“谁他妈让你真下毒了？猪脑！”

黄有德像看白痴一样乜了他一眼，满脸鄙夷，

“咱玩点高级的，杀人不见血那种。比如…让唾沫星子淹死他，让口水把他那‘红宝石’招牌给泡烂喽！”

他变戏法似的从手边鼓鼓囊囊的鳄鱼皮公文包里，掏出一份装订精美、图文并茂的文件，“啪”地一声甩在宋国栋面前的醋渍上，

“好好瞅瞅这个。”

宋国栋顾不得那刺鼻的醋味，赶紧拿起文件。

封面上赫然印着：

《“双林沟红宝石”品牌网络舆情监测深度分析报告（内部绝密）》。

报告里花花绿绿的图表显示，“红宝石”在临江本地的几个热门论坛“临江在线”、“北国风情”和新崛起的微博平台上，讨论热度像坐了火箭一样蹭蹭往上涨，夸好的帖子占了快九成，一片歌功颂德。

但翻到后面几页，底下也冒出了几颗老鼠屎，零星有几条不起眼的留言，质疑那铺天盖地的“纯天然无农残”宣传是不是吹牛皮，是商业炒作。

“钱卫民那步臭棋是走瞎了，没把火点起来，但种子可实实在在埋下了。”黄有德阴恻恻地笑着，露出满口被烟茶熏染的黄牙，

“咱现在，就给这种子浇浇水，施施肥，让它长得又高又壮。找几个‘吃坏了肚子’的‘消费者’，哭天抢地、要死要活地说吃了‘红宝石’上吐下泻，进了医院。”

“再花钱，找几个网上粉丝多、影响力大的‘大V’，把这事儿添油加醋、绘声绘色那么一转，配上医院开的诊断证明、打吊瓶的惨样照片，还有那…呃…呕吐物的特写图…”

他嫌恶地皱了皱鼻子，仿佛已经闻到了那味儿，

“这年头，网上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傻X多的是，谁管你真假？‘三人成虎’‘众口铄金’的老话，宋镇长总听过吧？唾沫星子多了，假的也他妈能成真的，白的也能染成黑的！”

宋国栋的眼睛像通了高压电的灯泡，一点点亮起来，越听越觉得这招简直是绝妙！

不，

是阴险！

是杀人诛心！

他忍不住拍了下大腿，满脸的兴奋：

“然后，镇上就以‘存在重大食品安全隐患，引发社会广泛担忧’为由，发个正式红头文件，要求‘红宝石’暂停一切销售活动，原地封存，全面接受官方检测。”

“这理由，冠冕堂皇。保护人民群众食品安全，天经地义。就算是黄展妍，她也说不出个‘不’字，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检测？呵呵呵，”黄有德从肥厚的鼻腔里哼出一连串冰冷的嘲笑，像破风箱在抽，

“等那帮穿白大褂的磨磨唧唧走流程、采样、化验、出报告，黄花菜都凉八百回了！”

“网上的唾沫星子早他妈把‘红宝石’淹成臭不可闻的茅坑了。名声臭了，牌子砸了，订单飞了，双林沟的财路也就彻底断了。”

“到时候，你看看那些刚尝到点甜头、指望靠西红柿发财娶媳妇盖房子的村民，还会不会把林深当祖宗供着？不把他脊梁骨戳断、把他家玻璃砸烂才怪！他还待得下去，黄展妍还能保他？做梦去吧！”

宋国栋越想越觉得这招简直绝到家了，阴险毒辣，兵不血刃。

他忍不住一拍桌子，震得杯盘乱响：

“高！实在是高！黄老板，您这招借刀杀人，四两拨千斤，妙！太妙了！林深这小子，这次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