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甭急着拍马屁。”

黄有德泼了盆冷水，小眼睛里闪烁着老狐狸般的精光，

“林深那小子，鬼精鬼精的，不是省油的灯。这事要做得天衣无缝，不留半点把柄，必须找专业人士操盘，不能脏了自己的手。”

他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凑近些，

“省城有家‘锐点公关’，路子野得很，背景也硬，专门帮那些大企业、大明星‘处理’各种棘手的负面新闻，黑的能洗成白的，白的…也能抹成臭不可闻的黑的。让他们反着来操作一回，轻车熟路。就是这费用嘛…”

他拉长了声调，观察着宋国栋的反应。

“矿上…出？”宋国栋试探着问，心里直打鼓，可别让自己再掏腰包了。

黄有德肥厚的嘴唇咧开一个意味深长的、带着施舍意味的笑：

“老板撂下话了，只要能撵走林深，扫清障碍，钱，不是问题，敞开了花。”

他话锋一转，小眼睛里闪着算计的精光，

“不过宋镇长，”

他拿起酒杯慢悠悠晃着，“你那门市房，出手得咋样了？那九十八万的窟窿，县审计局的刀可明晃晃地悬在脖子上呢，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一提这个，宋国栋的脸立刻垮成了风干的苦瓜，心尖儿都在滴血。

那套临街的门市房，上下两层，足有二百多平，位置在县城最热闹的步行街口，黄金地段中的黄金。

是他省吃俭用、上下打点、贪污挪用，攒下的家底。

旱涝保收的租金，是他后半辈子逍遥快活和儿子娶媳妇的来源之一。

现在为了填赵大彪留下的无底洞，不得不忍痛割肉。

中介那小王八蛋昨天还一脸为难地跟他说，眼下经济不景气，房市低迷，他那房子位置虽好但面积太大不好出手，买家拼命压价，最多…最多能卖九十万，还差八万块这个口子…

“差的那点零头，”听完宋国栋的哭穷，黄有德大手一挥，带着施舍乞丐般的傲慢和一丝不耐烦，

“矿上给你补了。九十八万，一分不少。老板说了，不能让忠心耿耿办事的人，既出力又吃亏，寒了人心！”

他拿起手机，当着宋国栋的面，拨了个号码，

“喂，老四，从矿上备用金里，提十万现金，下午送到宋镇长办公室。对，十万！账…就记设备维护费。”

宋国栋一听，如蒙大赦，巨大的狂喜和感激瞬间冲昏了头脑，差点当场给黄有德跪下磕一个，

他激动得语无伦次，拍着胸脯赌咒发誓：

“谢谢黄矿长，谢谢大老板，大恩大德没齿难忘！我宋国栋一定肝脑涂地，赴汤蹈火。林深那小子，这次老子非整死他不可，您就瞧好吧！”

“行了行了，少整那些虚头巴脑的。”

黄有德不耐烦地摆摆手，像赶苍蝇，

“麻溜儿把你那屁股擦干净，把房卖了，钱补上，别让林深再闻着味儿逮住把柄。‘锐点公关’的人，后天上午就到县里。你负责安排几个‘食物中毒’的‘群众演员’。”

“记住，嘴巴要严实得像焊死的铁桶，戏要演得真，真得像那么回事。别他妈找些二五眼、嘴上没把门的蠢货，事情办砸了，穿帮了，大家一起玩完。老板的手段，你是知道的。”

“包在我身上，绝对万无一失！”宋国栋把胸脯拍得砰砰响。

“这还没完，”黄有德端起酒杯，与宋国栋相碰。

刚才的气氛有些压抑，好喝的宋国栋都没心情喝酒。

这下心情好了起来，他一口把杯中酒干了。

黄有德抿了半口，把酒杯放下，眼中闪过狡黠的光：

“这只是前菜，等事情一发酵，就把教育局老刘的手段使上，然后，你不是有亲戚在县纪检委吗？”

宋国栋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趁他心下大乱，纪检立刻对林深收受不明贿赂问题，展开调查……”

黄有德把杯中酒干了，放下酒杯，两只眼睛紧紧盯着宋国栋：“剩下的事，不用我教你了吧？”

宋国栋眼中射出毒蛇般阴狠怨毒的光芒，咬牙切齿地低吼，

“林深啊林深，这次老子看你咋死？不把你整得身败名裂、滚出临江，我宋字倒过来写！”

他拿起酒瓶，为两人满上。

碰杯，一饮而尽。

宋国栋浑浊的眼睛里燃烧着疯狂的火焰。

黄有德看着他，肥肉堆叠的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掌控一切的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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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双林沟村部那间新刷了白墙、弥漫着淡淡石灰味儿的会议室里，气氛却像是提前过大年。

亮堂堂的阳光透过擦得锃亮、能照出人影的玻璃窗涌进来，把墙上那张崭新的大红纸——“双林沟红宝石产业三年发展规划图”照得熠熠生辉。

上面用粗黑的毛笔字标注着“百亩核心示范区”、“千亩扩展基地”、“万吨冷链仓储”、“精深加工厂”等宏伟目标。

林深、田晓禾、叶蓁蓁、小翠仙、王栓柱和孙有福围坐在刷了绿漆的长条会议桌旁，人人脸上都带着发自内心的笑容，正热火朝天地开着“红宝石”项目推进会。

县农技推广站派来蹲点的技术员小刘，也拿着个硬壳笔记本，坐在角落，认真地记着。

“报告林书记！”

田晓禾今天穿了件鹅黄色的碎花衬衫，衬得小脸更加明媚，她捧着一个硬壳笔记本，声音因为激动微微发颤，脸蛋红扑扑的像熟透的苹果，

“截止到今天中午十二点，咱们的‘红宝石’精品果，已经成功发出五千七百斤，入账四万五千六百块，都是现金；而且订单都排到一星期以后了。‘北国珍馐’和‘绿野仙踪’的采购经理，今天一早就打电话来，火急火燎地要追加订单。”

“好哇！”

“老天爷开眼！”

“林书记，咱村有盼头了！”

会议室里瞬间炸开了锅，欢呼声、拍桌子声、跺脚声差点把新换的房顶给掀了。

王栓柱咧着大嘴，露出豁了一颗的门牙，笑得眼睛眯了起来，皱纹都挤成了一朵盛开的菊花。

他粗糙得像老树皮的手指头笨拙地掰算着：“一斤八块…十斤八十…一百斤八百…一千斤八千…五千斤…俺滴个亲娘嘞！四万多！这要是天天这么卖，月月这么卖，咱双林沟还不得富得流油啊！家家都能盖新房，娶新媳妇儿，买大彩电嘞！”

“王叔，晓禾，大伙儿先别急着数钱，高兴劲儿收一收。”

林深笑着抬手虚按了一下，示意大家安静，语气轻松但带着清醒，

“咱现在能卖这个高价，一是占了‘头一份儿’的新鲜劲儿，二是量还少，物以稀为贵。等后面大批量上市，周边村镇眼红跟风种起来，价格肯定要往下落一点，回归理性。这是市场规律。”

他目光转向安静坐在一旁的叶蓁蓁。

她今天穿了件质地精良的淡蓝色细条纹衬衫，头发利落地扎成清爽的马尾，画了淡淡的妆，显得既专业又清爽。

“叶医生，质检那边有啥新消息没？吴局长那边反馈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