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刚漫过泥河子村的树梢，陆晚和顾战一前一后进了院门。

陆小山像个贼一样，突然从旁边探出个脑袋：“姐，刚来那么多警察和警车停在咱二叔家门口了，我听隔壁婶子说把咱奶给抓走了。”

陆晚点点头，上下打量了陆小山一眼，这家伙缩头缩脑的，一脸慌张，不知道是不是又干了什么坏事。

“你躲那干什么？还怕警察来抓你啊！”

陆小山眼皮突突跳了两下，他听隔壁婶子说了，王翠花就是因为虐待方华被抓起来了。

他早些年不懂事，被陆满囤和王翠花教唆的也对方华做过些不太好的事，这会心里确实慌得要死。

“那……那二叔他们呢？”陆小山垂着眼皮理了理院墙边上立得好好的几样农具。

“应该会被下放，那农具好好地你摆弄它干什么？”

陆晚瞧出陆小山心里慌，顿时有了逗逗他的心思，借着这件事好好敲打敲打他也不错。

“那……陆清清呢？也会下放吗？”陆小山抠着铁锹把上一块翘起的木头问道。

陆晚：“那当然是要一起下放的。”

“姐……那我呢？”

陆小山声音哽咽一转头眼圈都红了。

“是不是也要被下放？”

“你？”

这小子果然是在担心这事。

陆晚故意板着脸，摸着下巴道：“这我还真不知道。”

顾战瞧着姐弟俩这一出，就猜到小丫头是想借着这件事敲打敲打陆小山，挑了挑眉梢拍着陆小山的肩膀说道：“小山，要下放的人都是以前对你妈不好的，你以前肯定没做过欺负方姨的事，不用担心。”

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陆小山‘哇’一声哭了。

他肯定是要被下放了，他以前不仅跟着陆满囤和王翠花骂过妈，看着他们虐待妈还嫌妈哭的声音吵。

想想当初干的那些事，陆小山抬手啪啪就抽了自己几个大耳光子。

“我不是人，我以前对妈不好，我活该被下放。”

陆小山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

“姐，那我下放了，就不能照顾你和妈了，你再找个可靠的人来照顾妈。等我下放回来，要是我还活着的话，我一定好好伺候咱妈”

“真的？”

陆晚轻挑着眉梢看向陆小山。这小子竟没跟她求饶，倒是让她高看了一眼。

“要是你真被下放，也不会怪我和咱妈？”

“不怪，我以前做得是不对，下放也是我活该，我就是舍不得你和咱妈。”

陆小山看向东厢房，他说的是心里话，一开始他确实是为了混饱肚子才跟陆晚站在一波。

但这段时间他每天上工，回来给陆晚和方华做饭都是心甘情愿的。

虽然每天都很累，但他却觉得自己终于活得像个人了。

至少现在出门乡亲们都会笑着跟他打招呼，那可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

还有这段时间他也体验到了不一样的家庭温暖，跟陆满囤和王翠花给他的那种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他觉得自己确确实实是这个家里的一分子，陆晚对他虽然凶，但有什么好吃的，好东西都会想着他。

这种温暖让他明白陆晚和方华待他才是真正的家人。

陆小山抹抹眼泪，看向陆晚：“姐，我想去看看妈，要是我被下放了，可能好久都看不到妈了，你别把我被下放的事告诉妈，就说……就说……我出门学手艺了。”

陆晚点了点头，看着陆小山站在东厢房门口仔细把眼泪鼻涕都擦得干干净净，深吸一口气进了东厢房的门。

“行了，别逗他了，看他那可怜样。”

顾战摇着头有点看不下去了，陆晚冲他挑挑眉道，

“急什么，走进去看看那小子干啥呢。”

两人跟着进了东厢房，就看到陆小山蹲在地上拉着方华的手正在说话。

“妈，过几天我要出趟远门，以后家里就剩我姐陪着你了，你别想我，我就是出去学学手艺，学好了我……我就回来。”

陆小山声音哽咽，眼圈又红了，他赶紧低下头生怕方华看到他快要掉下的眼泪。

方华温柔地抚着陆小山的头，从身后拿出一块桃酥塞到陆小山的手里。

陆小山看着手里的桃酥眼泪再也止不住，俯在方华的膝头呜呜呜地哭。

小时候有什么好吃的妈都会偷偷留给他吃。

这段时间也是，陆晚给方华的好吃的，方华都会偷偷藏起来一些留给他。

一开始他还觉得自己占了老大的便宜，可在看清陆满囤和王翠花之后，他才知道方华给他的才是真正的疼爱。

“妈，对不起啊妈。我真是太坏了……”

“行了，再把咱妈吓着。”

陆晚一把将哭的跟个泪人的陆小山拎了起来。

“你不会被下放的，以后就好好伺候我和咱妈就行了。”

“什么？”

陆小山抽了下快流到嘴边的鼻涕。陆晚嫌弃地翻了个白眼一字一顿地又说了一遍，

“我说，你小子不会被下放的。”

“真的？”

陆小山抹了把鼻涕眼泪，生怕自己听错了。陆晚叹了口气，挨着方华坐下拉着她的手道，

“你看妈这么疼你，就知道她根本没怪过你啊。谁叫你是咱妈的儿子呢，咱妈是英雄，你是英雄的后代，借了咱妈的光也不会被下放的。”

“我……”

陆小山并没有感到半点欢喜，反倒是垂着头默默掉着眼泪满心羞愧和自责。

他以前那么坏，怎么配沾妈妈用鲜血换来的功绩的光。

陆晚：“好了，你要是真觉得对不起咱妈，就每天把饭做得好吃一点，去吧，多做两道菜，顾战也在这里吃饭。”

“哎！我这就去。”

陆小山抬起袖口快速抹干净脸上的鼻涕眼泪，一溜烟地去厨房做饭了。

陆晚拢了拢方华耳边垂下的碎发，仔细把陆家处理的结果一字一句地讲给方华听。

“妈，陆家人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欺负你了，等把密码箱交给可靠的人，外公外婆他们应该就能平反了。”

方华静静地听着，虽然还是记不起具体的过往，但听到“再也没人欺负”“方家平反”时，眼泪顺着脸颊滑落，紧紧握着陆晚的手，明显是激动的。

陆晚掏出手绢轻轻给方华擦去眼泪：“妈，这一天应该不会太久了，你也要努力康复，我们一起加油。”

“加……油！”方华学着陆晚的样子握着拳头在胸前比画，嘴巴张了张发出两个不太清晰的音节。

“妈，你刚说话了？”

陆晚猛地站起身盯着方华微张的嘴唇，刚刚她似乎听到妈妈说加油，不会是她听错了吧。

“加……油。”

这次方华说得更清晰了些，陆晚一把将方华抱进怀里，开心到落泪。

“妈，你终于会说话了。这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