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晚上八点多暮色沉得愈发浓重，林场牛棚外的空地上，苟栋新带来的人围成一圈，手里的棍棒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牛棚里听到声音跑出来的人都缩在一旁，大气不敢出，这个苟建以前就没少来牛棚横行霸道，大家伙都是敢怒不敢言，生怕陆晚这个瘦瘦弱弱的这小丫头吃亏。

苟栋新捻着嘴角的冷笑，上前一步逼近陆晚语气阴鸷：“蹲大牢？你知道我是谁吗？革委会主任！别说我儿子只是跟个下放分子闹了两句，就算真动了手，也是他们不知好歹！”

他转头扫向牛棚门口，瞥见探出头的方家人，更是满脸不屑：“一群黑五类，也配跟我儿子叫板？今天这事，要么你跪下给我儿子磕头赔罪，再让这方家那老姑娘陪我儿子乐呵乐呵，否则……我让你和你那个丑妈，在这片地方待不下去！”

“是吗？那我还真想看看，你想怎么让我们待不下去！”

陆晚眼神骤然凌厉，周身的寒气让逼近的苟栋新都下意识顿了脚步。她抬手指向牛棚，声音掷地有声故意让围观的人都听清：“方家人是被下放了，但他们也轮不到你这种败类欺负！想当年他们在保护国家的时候，你又在哪呢？你儿子苟建，光天化日之下耍流氓！你身为革委会主任，不阻止还纵子行凶，你这是滥用职权，知法犯法！”

“那又怎么样？你能奈我何？”苟栋新嗤笑一声，眼中满是嘲讽：“你说得都对，可惜你不是天王老子，你一个毛都没长全的小丫头片子，还想办老子？”

“哈哈哈……”

跟着苟栋新的那帮跟班又是一阵哄笑。

苟栋新从跟班手里抄过一根棍子在手上一下一下地敲着：“倒是现在，你该好好想想，你一会被老子打个半死要怎么办？”

“你要把谁打个半死？”顾战的声音从人群外传来。

人群瞬间让开一条路，顾战带着两名派出所民警和沈厅长的贴身副手，快步走进圈中。

民警上前一步，亮出证件：“苟栋新有人举报你儿子苟建涉嫌猥亵妇女、故意伤害他人，还有你，涉嫌包庇、滥用职权，知法犯法跟我们走一趟吧！”

这两个警察挺面生，苟栋新脸色骤变微收敛了些：“你们敢抓我？知道我是谁吗？”

“你是革委会主任苟栋新！”沈厅长的副手冷冷道，“把人带走！”

沈厅长的副手一摆手，又从后面进来几名警察直接把嗷嗷叫骂的苟家父子押走了。

“陆晚同志，听小顾说，这里是方华同志的亲人？”沈厅长的副手压低声音问道。

陆晚点点头：“是的，今天他欺负的是我表姐。”

“是我们工作有疏漏，让英雄的家人受苦了。”

“那……能让他们先住到我家去吗？”

陆晚眼巴巴地看着沈厅长的副手，可从对方的表情她就猜到自己可能要失望了。

“暂时恐怕还不能。不过我已经跟小顾说了，会派些人手过来保护他们的。”

沈厅长的副手暗示了他们几处地方，明显是在那几处安插了保护的人。

陆晚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道了谢把人送走。

两人回到牛棚，方家人除了钱莹和方知野全都迎了出来。

边连菊一看到陆晚眼泪就止不住地流，拉着她的手，从头到脚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叫外婆看看伤到哪里没有？我们真是没用，这么多人还要让你一个小丫头出头。”

陆晚突然就觉得鼻子发酸，猛地扑进边连菊的怀里紧紧把人抱住。

“这哪能怪你们，你们已经吃了那么多苦了。”

边连菊心疼地抚着陆晚的头，嘴唇因为难过一个劲地哆嗦着。

“都怪我们无能。”

方原和方舟都是一垂头丧气的样子。

他们两个大老爷们，竟然也得靠陆晚一个小丫头来护着。

陆晚抹了抹眼泪，一脸认真地看着两个舅舅：“不许你们这么说。”

方原和方舟被陆晚突然的严肃震得愣了一下，下一秒就被陆晚说的话湿了眼眶。

“你们这么多年受了多少折磨吃了多少苦，每天都填不饱肚子还要干那么重的活，你们没有倒下就已经是英雄了。”

一旁围观的人纷纷点头，要说别人不知道，他们这种同样处境下的人绝对深有体会。

下放的日子里有多少本来住在一起的人都没扛住这样那样的折磨撒手人寰。

像方家这种下放了这么多年，一家子还整整齐齐的，说是奇迹都不为过。

更何况是在北大荒这种极其艰苦的地方。

“行了，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了。”陆晚抽抽鼻子，拉起外婆和两个舅舅就往屋里走：“看看我给你们带了好多好东西。”

回头冲顾战招了招手示意他把东西拿过来，继续说道：“一会我跟顾战再去跟林场的杨场长打声招呼，给你们分配些轻省的活干。”

眼下要是不能把外婆一家人接去她那里，那最好的办法就只能去找杨场厂了。

顾战把背上的筐拿下来，陆晚就开始往外一件一件拿东西，拿到布料的时候，还特意告诉大家伙，这料子都是方华给剪的。

一听方华能剪衣服了，方家人都很高兴，总算是冲淡了刚才的不悦。

“对了外婆，这里有块料子是给顾爷爷的，还得麻烦您跟舅妈给缝一下。”

“行，左右过两天春耕过了也不那么忙了。”

陆晚把给顾老爷子的那块布料找出来，一早就跟在一旁的顾老爷子一听还有自己的份，立马笑着挤了过来。

“还有我的份啊，晚丫头有心了。”

“爷爷哪的话，对了一会我还有事要问你呢。”

陆晚左右一看才发现手里的风筝没了，刚才跟苟家父子理论怕弄坏了，她找了个地方放着。

刚要出去找，顾战就跟变戏法似的从背后拿了出来。

还不等陆晚伸手接，顾老爷子就一把将风筝骨架抢了过去：“这是机关风筝？”

顾老爷子激动得手都在抖。

这么多年了，他研究机关风筝几十年了，终于看了复刻的希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