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更新时间:2024-10-23 17:09:52 字数:22501 作者:大宋名相

977 — 989年

公在至和中……故能出入将相,勤劳王家,而夷险一节。至于临大事,决大议,垂绅正笏,不动声色,而措天下于泰山之安:可谓社稷之臣矣!其丰功盛烈,所以铭彝鼎而被弦歌者,乃邦家之光,非闾里之荣也。

——欧阳修

1

少年初长成

此时,王祐以一个过来人的敏感,隐隐觉得国家还将会发生巨大变化。最近几年国内大变动让他很害怕,让他摸不清国家的方向。眼下,王祐最操心是大儿子王懿参加殿试之事了。小儿子王旭还小,二儿子王旦虽也快到了参加省试的年纪,但王祐对王旦却不担心,这孩子自小最让他省心,许多学业之事,王祐也很少问及王旦。

老大王懿虽性行淑均,性格上很像他自己,这种性格上的执拗,在官场混迹,绝不是好预兆。若不入仕不说,但宋朝重用读书人,让孩子们不进入官场也不妥。人生天地间,该走的路还是要走一走。王懿的品行在官场是要栽跟头的,须矫正孩子,不要再走自己走过的路。可王祐忽略了,正是他自己的公正、怜悯百姓等性格,也深深影响了他的三个儿子,他们在以后的政务中,必然也将王祐视为榜样。

当然,影响孩子考试的还有制度方面的问题。以前省试后,授予官职。但问题出在了开宝六年(972年)科举考试时,当时,王祐还在地方任职。

那时候,朝廷主持省试。主考官是翰林学士李昉,这也是常规动作,由翰林学士主持考试。前期准备没有出现任何问题,考试时也没出现什么岔子。科考后,预选人员名单已产生。此时,按照以往惯例,赵匡胤要招待这些考中的士子,顺便也试探一下招上来的人是否都有真才实学。宴会开始后,赵匡胤问到一个叫武济川的士子,当赵匡胤问武济川一些情况时,武济川完全显示出了一个外行的表现,对皇帝的问话也答非所问。这让赵匡胤脑海中闪现出一个疑惑:是不是考试中有作弊行为,有人故意录用了武济川这样无真才实学的人?恰巧此时,有个叫徐士廉的落榜士子举报李昉“用情取舍”,不按实考生实际水平取士。赵匡胤便派人去调查此事。调查的人了解情况以后,发现了一个问题:武济川与主考官李昉是同乡。已无须再说明了,肯定是李昉“用情取舍”,开了后门,录用了武济川。对于这样的事情,李昉自然百口莫辩。赵匡胤得知这一情况后,非常震怒,一直以来赵匡胤对李昉这个人都非常看重。不久前,赵匡胤刚刚任命李昉为翰林学士,让李昉的班次排在卢多逊前面,一时成为美谈。没想到朝廷刚刚重用,他徇私舞弊。随即朝廷将李昉被贬为太常少卿,之后改判国子监。随即,朝廷对这些士子进行重新考试,由赵匡胤主持殿试。其中,有个叫宋准的士子被李昉录取为一甲头名,即状元郎,赵匡胤提问这个宋准,但宋准思维敏捷,回答得到,最终被确定为状元。但其他人没有这么幸运了,这次殿试,在已录取的三十六人中发现了十人不合条件,最终落榜,而在落榜士子当中又录取了一部分新士子。

这件事后,赵匡胤对科举考试非常关注了,殿试也自此形成。当然,此时的殿试实际上是刷人的考试,省试考过并不意味着殿试能考过。比如有个叫王禹称的士子,省试第一,但在殿试时,被刷掉了。还有一些士子屡试不中,最终投奔了李德明,成了党项首领的军师,一直鼓动党项人进攻宋朝。其中,有两个人最为著名:一个叫张元,一个叫吴昊。

宋朝设置的殿试,不过是为了核实过了省试士子的一道关卡,但正是因为这道关卡让很多人无法逾越。

王祐自然清楚殿试意味着什么。

王祐经常以此给儿子们灌耳音,希望引起他们的重视。当然,随着考试新制度的建立,原来准备复习考试的科目和范围也发生了大变化,考试内容着重诗、赋、论等形式。其间,产生了一些全国上下才高八斗的状元。从前期考中的人来看,宋代科举制度也非常合理,且宋廷对科举制度这一块也非常重视,不允许有腐败案件的发生,宋朝是要通过科举考试,选拔出一大批新人来到重要岗位上任职。

此举,为那些寒门学子打开了进入仕途的大门,许多锥藏在穷乡僻壤的学子,一下子“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当然,宋代科举制度,相较于唐代的科举,在录取人数上新增了不少,除了殿试三甲之外,宋代对参通过殿试的人设置一个录取标准,只要过了录取标准线,被赐予进士及第。

此时的考试既是机遇,也是挑战。然而,即使一个人的脑袋再好用,记忆力再强大,那些经史子集也不可能全部记下来。可王懿似乎成竹在胸。王祐嘱咐王懿,不要太过自信,毕竟这是全国性的考试,不说朝廷里面考官评卷时的个人喜好,说面对中原地区所有人的读书人,谁也不敢说自己能够独占鳌头,“天外有天,山外有山”永远都是一句不过时的话。人只有对自己有一个清醒的认识,才能够不断成长。听了这些王懿不好意思地点着头。

王祐当然不会打击孩子的积极性,每次谈话,似乎都成了善意的提醒。王懿也是聪明人,一点便通。

开宝九年(976年)十二月,新皇帝赵光义改元太平兴国。第二年开春,忽然从朝廷中传来一个消息,新皇帝要开科取士。

但王祐清楚,在朝廷中,贡举队伍里有些与他不对付,侯陟、卢多逊等人早对他怀恨在心。尽管朝廷重视殿试,重视选拔人才。但至于怎么选,选拔人才的标准和决定谁去留的权力,却在那些同知贡举手里,他们掌握着参加考试的学子们的命运,他们可以随便找出一些理由来让你落榜,反正全国的士子多得是,选拔成绩相差无几的人,可操作性太强了。王祐自己当年也干过这种事,深知其中的深浅。尤其让王祐担心的是,侯陟这次也是主考官之一。若这次儿子考试之事,被那些别有用心之人抓住了,那么,王懿还能顺利进入宋朝官员序列吗?可又能怎么办呢?除了让儿子加把力继续好好复习外,别无它法。

王懿无论如何都要参加这次考试。不管能否考上,至少这是一次机会,几年时间换回来的一次机会,不能这么放弃。至于结果,只能听天由命了。当然,眼前还有条路,是王祐亲自找上侯陟、卢多逊这些人,拿出厚礼,放下身价,给这些人道歉。事情可能会有另外一番结果。但王祐不可能这么做,也不会这么做。那个叫骨气的东西,总在心中作怪。

当然,这种考试,士子们比较多,甚至有一两年前到汴京住下来复习考试的学子们。很显然,大家对考试抱有很大希望,这是鲤鱼跳龙门的捷径。只要通过了考试,直接封官做。这种结果是十年寒窗都值得的,不管是寒门士子,还是豪门士子,其目的都是为了此。

一切准备考试的事宜,都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着。王祐感觉自己比参加考试的儿子还要紧张。两位夫人给王懿按时按点地准备好吃喝。想给儿子创造一个良好的复习环境,让王懿奋力一搏。此时的王懿,也不辜负众人的为他做出的帮助,安心复习着。

考试的日子日渐逼近,王懿也到汴京考试。考完后,王懿并未急着回来,而是等着发榜。王祐已写家书来,询问考试情况。王懿据实做了回复,但王祐还是隐隐担忧着,万一有人从中作梗,这次考试可能会泡汤。

事实证明,王祐多虑了,因为王懿考上了。王懿成了一名进士,但并不是三甲,而是这次取士数百人中普通的进士。王懿清楚结果后,为自己考试之前的不可一世感到羞愧,并给王祐寄去了书信,告诉了王祐实情。接到儿子的书信后,王祐长长舒了口气,心中悬着的一颗石头,也终于落了地。王祐倒觉得,这个不是三甲的进士身份好。只要成了进士,王懿也进入了官场,这也预示着儿子的身份问题得到了解决。若这次考试儿子进了三甲,可能真会有人借题发挥。到时,这个进士的身份,怕也很难保住。既然是进士了,那好。至于他将来在官场如何官运亨通,那都是自己的修为了。到了这一步,王祐觉得他不再为大儿子操心了。接下来是成家这些事,也都是些小事。如此,王懿成了众多幸运儿当中的一个。

随着王懿被录为进士,吏部便开始为这批进士拟定岗位。不久,王懿被调任到一个县任职县令。王懿回到华州看过一次父母,然后去上任了。家里猛然间少了一个人,大家多少还是有些不适应。此时的王祐,还是一如既往地在华州行军司马的职位上干着,卖力地吃着公家饭。

这段时间,是王祐从政以来最为艰难的时候。当然,这种煎熬主要是内心深处的煎熬。当一个人不喜欢某种政务,却又不得不干这种政务时,只能硬着头皮上。王祐此时在华州期间,忍着内心的煎熬,也对仕途逐渐失去了信心。他已快到不惑之年,早看透了人生的起起伏伏,要不是为了孩子们和家人,他到愿意做个闲云野鹤,到处去游荡,四海为家。

王祐虽看透投了官场的蝇营狗苟,但而今之计,要想让孩子们有出息,还只有参加科举考试这一条路可走。而这一条路对个人的名利诱惑太多,他又心中有些担心。孩子们面对钱权色的诱惑时,是否能够做到公平正义,这已超出了王祐的预想。大儿子王懿已离开了家,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原想着王懿成了国家官员后,他们会少一分牵挂,想不到随着时间的推移,许多让他们担心的事情,又泛上心头。

于是,王祐会隔一段时间给王懿写一封信,询问儿子到地方任职后的情况,王懿也会把他自己处理的一些公事说给王祐听。王祐要求王懿要经常反思自己,并王懿政务中遇到的许多问题,结合自己多年的为官经验,给王懿提供一些建议意见。

当然,王祐也仅仅是和王懿交流,其他方面也绝不干涉王懿。毕竟,王懿已长成大人了,凡事他有自己的见解和具体做法。王祐自然不会直接去掺和这些事。王祐支持王懿按照自己的想法大胆地去做一些事情。人在年轻时,多走些弯路是必要的。只有走了弯路,才能让人生丰富多彩。

这段时间以来,王祐把大量的时间放在了二儿子王旦身上。因为用不了多久,王旦也要参加省试了。毕竟省试也是非常重要的一次考试,只有过了省试,将来才会有参加殿试的资格。王祐对王旦有一种由衷的寄托之感,这个孩子内敛不露声色品性,让王祐也自愧不如。他这一生都没有位及三公,他只能把希望寄托于他的三个儿子当中,只要他们能够官拜宰相,老王家也祖坟冒青烟了。当然,这倒不是说非得要不择手段爬到那个职位上,而是宰相作为最高行政机构负责人,是一种人生追求的高度。人总要为自己树立一个目标才好,而不管这个目标能不能达到。这样,人有了前进的动力。

可是如何才能保证王旦能实现这一愿望呢?王祐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先让儿子们先好好学习。老大王懿未取得三甲头名,虽有些遗憾,但此一时彼一时。这后两个儿子,应该考试成绩比老大好一些。毕竟三甲头名和不是三甲头名的士子朝廷给他们分配官职时,也有侧重和不同。两个儿子中,总得有一个要登上三甲之榜。这已不仅是为他们自己谋条出路,也是影响这个王氏家族发展的方向,更是实现他当年手植三槐的初衷。

王祐不断地教育着家王旦和王旭,不断地用古人的成功学勉励他们,要他们做到不骄不躁。这两个孩子也越发表现出了更为成熟的一面。王旦旧书常读,新书多读,自己还挑一些不是考试科目的书籍阅读。尤其是对佛学产生了浓厚兴趣。在一些佛教教义中,王旦都能谈出自己的感悟。佛教经典教义里的超脱自我和儒家经典里的治国方略,以及道家法家等流派的理论体系,都渗透到了王旦的血液里。此时的王旦广泛涉猎各种书籍,如饥似渴地学习着前人留下来的书籍,如《诗经》《尚书》《礼记》《周易》 《老子》《庄子》《孔子集语》《吕氏春秋》《文子缵义》《商君书》《韩非子》《淮南子》《山海经》《阴符经》《抱朴子》等,这些都成了他经常翻阅的必备书籍。这种书香的氛围一旦形成,家人也沉浸在了这种氛围中。小儿子王旭看到二哥王旦夜以继日地博览群书,便也刻苦读书。王祐的家里被一股浓烈的书卷气包裹着,即便是王祐本人,看到孩子们如此认真,也会随手翻阅那些经史子集。王祐看得出来,对于本次省试,王旦已是跃跃欲试了。

在做人处事方面,王旦显示了超出同龄人的成熟。他总能用自己的行为影响周围的人。比如,王旦能够均衡自己的玩具,他自己留几个,其他的也分给别人。与人共享的品格,可不是一般人物能具备的。王旦的这些优秀的品质一点点地被发现。若不出意外,王旦应该也能进入仕途,并能很好地游走于官场。其成应该要比王懿高一些。在这三个孩子成长过程中,王祐越来越觉得王懿的性格和他很像,认真追求学问,执拗又不失公平,疾恶如仇又不失热情奔放,见不得贪腐败。三儿子王旭,还看不出来有多少过人之处。

王旦已对宋朝的考试程序全部都烂熟于心了。此时的王旦,和他的父亲一样,喜好诗文。无事闲暇之余,王旦也做一些诗文,和王祐进行探讨。他们有时候像一对朋友一样,畅谈着所思所想。王祐会把他在政务中遇到的一些事儿给王旦提出来,让王旦分析处理办法。王旦都能根据他自己的理解,提出一些建设性意见。在国家政治领域建设方面,王旦已逐步形成了一套自己的认知理论。王旦也写一些政论文,分析当前国家大事。这些常常也会让王祐震惊万分,看来这个孩子已在为国家的将来考虑了,《宋史》里记载王旦少年时代“好学有文”,应该是王旦这时写过文章。

2

龙虎榜

此时,王旦也开始在华州游学。杜公说得好,不仅仅要读万卷书,还要行万里路。读书是修心的过程,而行路则是修身的过程。这两者一个是内在修行,一个是外在修行,相互促进,相互制约。当然,此时的王旦,也不走远,在陕西境内的许多山川游荡。陕西这地方自古以来都是中原王朝的核心,那些大大小小帝王的坟冢足以说明。

不久,王旦顺利通过了省试。这场地方性考试,只要平时准备充分,没有多少能难得住人的题型。但通过这次省试,给了王旦一种感觉,那就是朝廷也在想着法儿地更新着考题内容。尽管考题范围大体一致,可考题的意图和方式却完全变了。仅从这些考题里,就释放出一个强烈的信号:宋朝正在思变。王旦清楚为了这一次的考试,朝廷里有一部分人绞尽脑汁地想着改变考题,用以选拔出真正对朝廷有用的人才。

在王旦参加省试后不久,朝廷忽然下了一道调令,将王祐从华州调往河中府(今山西省永济市蒲州镇)任职知州,“太平兴国初,移知河中府。”王祐此前虽已是知制诰之类的官员,但被卢多逊排斥到华州,也是皇帝许可的。然而,新皇帝刚刚上任,想起了这位大学问家王祐。

王祐不敢耽搁,马上交接政务,奔赴新岗位。王祐在出任河中府前,对河中诸多事宜做简单了解,为了更好地在地方任职。

这一次,全家人都异常兴奋。在华州这些年,王祐总有种被抛弃的感觉,他体会了权力的重要性。好在,朝廷还是没有忘记他。王祐开始带着全家到河中府任职。

王祐这一生到过很多地方为官,本来对这种人事变动早习以为常,但这次去河中府,却让他多了一份期待。河中府将是他大显身手的重要地方。多年来,王祐一直坚持着一切为民的原则,这也是他这么多年政务不出偏差的重要原因。

到了河中府后,王祐延续之前在潭州、襄州的做法,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革除弊病,提拔新人,大力发展经济,又兴办教育开启民智。因此,河中府在王祐的治理下,出现了一种蓬勃的发展趋势。各行各业里,都有了喜人的成绩。但王祐并未因此而洋洋自得,他继续实施着许多惠民政策。每一次实施的各项政策,王祐都充分听取不同人的意见,然后再按照他自己理想中的治理方式去实施。河中府大治。

另外,王祐把河中府外延的市镇也逐渐发展了起来。最为明显的一个现象是,河中府社会风气明显好转。鸡鸣狗盗之事禁绝,聚众斗殴之事很少再有。狱案少了,邻里纠纷也比以往少了很多,许多人都忙着去做小生意了。一个注重内在改变的城市,可以让身处其间的任何人都有用武之地。王祐在河中府得过几年时间里,上上下下对他的治理非常认可。

岁月流逝,时间不经意间在指尖悄悄溜走。到了980年,王祐还在河中府干着知州,但王祐的名声却已远播。

这一年里,对王祐一家人而言是非常重要的一年。因为这一年,二十三岁王旦要参加殿试。这是改变命运的关键时刻。979年因太宗皇帝亲征北汉停科,他已为此等了整整两年,为的是在这一年参加国家这一年的殿试。王旦和那些士子一样,对考试早就望眼欲穿。此时的王旦,已成了同龄人中的佼佼者。他风流倜傥,羽扇纶巾,谈吐间气质非凡。王旦的的歪鼻子不再像小时候那样明显了,他已长成了一个风度翩翩的少年。

不久,朝廷发布了考试的公告。这一次,王旦没有让人作陪,而是只身前往京城参加考试。他十几岁时,到处游览,对一个人在外的生活,也早习以为常了。这次要是父母跟着,他反而不自在。王祐理解儿子的这种心理,也不免其难。王祐交代了一些外出考试的事项,宽慰着王旦,考试时不要想太多,认真对待即可,心中不要有什么思想负担,做好一件事要心无旁骛一心投入。王旦点着头走了。

从河中府到汴京,有好一段路程。王旦也是边走边看,了解沿途的风土人情。有时候,会走到大市镇,有干净舒服的房间居住,还可以洗个热水澡;有时候,也会行走在人迹罕至的山野里,露宿野外;有时候,他会路过某些村庄,豆大的灯盏下,他会拿起一本书,在静夜里仔细研读。

经过多日跋涉,王旦到了汴京。此时的汴京城客栈人满为患,全国各地的学子,早就按捺不住了,纷纷提前到了汴京。王旦转着走了好几家客栈里,才找到了落脚之处。此时,距离考试还有一段时间,王旦又进入了复习阶段,准备做最后的冲刺。

等到了开考的那一天,人很多。考试前,朝廷先做了简单的祭祀仪式,向天地秉明这次考试的意义和预期达到的目的,所有参加考试的学子们都参与了这场仪式。随即,科举考试开始了。赵光义临场观看,王旦第一次近距离看到了“霸道”皇帝。有意思的是,在这次考试中,一个叫苏易简的士子,每次都能提前交卷,对考试内容成竹在胸。据说赵光义看到苏易简的考卷之后,也非常高兴。苏易简的这种成竹在胸,自然给其他考生带来了压力,谁都想独占鳌头,可苏易简这样快速完成考卷,足以说明其才思敏捷。

这对王旦自然也造成了压力,尽管考试的过程王旦已熟悉于心,可苏易简的举动,无疑给他施加了压力。好在王旦做事沉稳,他继续完成考题。整个考试的过程,王旦几乎是一气呵成。

出了贡院,士子们相互交流着考试心得,王旦还是有一丝丝担忧,厉害人太多了。

接下来的时间,是等待放榜。所有人都等着消息。

在所有士子的期待中,朝廷开始放皇榜。因为皇榜是倒着放,第一天放的皇榜,上面赫然写着王旦的名字,还有寇准等人的名字,王旦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到了第二天,李沆、向敏中、宋浞等人的名字也出现在了皇榜上。到了第三天放皇榜时,头名状元果然是苏易简,榜眼是张秉,探花是陈若拙。这件事,让王旦有些郁闷,毕竟自己这些年来从未放弃过学习,竟然不是三甲头名状元。

事后,经好事者统计发现,980年这一科考试朝廷共取士子一百二十八人。这一批士子当中,有李沆、寇辈、向敏中、苏易简、宋浞等人。此时,王旦才体会了父亲让他不断学习的苦衷。王旦寄了一封家书,给家里人汇报了考试情况。王旦中了进士,让身在河中的王祐高兴了好一阵子。二儿子从此也进入了仕途了。这对于王氏家族来说,是光耀门楣的事情。

需要指出的是,这一榜进士仕途一路顺风。其中,李沆、寇准、王旦、向敏中等人都官拜宰相,成为影响宋朝的一代良臣;这一榜也被后世习惯称之为“龙虎榜”。有人将赵光义如此大面积取士的原因归结于其故意要换掉大哥赵匡胤时代的文臣,才出此下策。因为赵光义在继承皇位之后,“弑兄篡位”的阴影一直笼罩其身。979年,赵光义北伐,率军攻灭北汉,而后扑向幽州,意图攻下幽州,用丰功伟业来掩盖“弑兄篡位”的疑窦。但这次进攻幽州却以失败告终。赵光义大腿中两箭,坐着驴车逃亡,历经九死一生,才逃出辽军伏击圈。三军找不到皇帝,打算拥立赵匡胤长子赵德昭为新皇帝。赵光义得知消息后,忍着剧痛,火速赶到前线,镇压了一场兵变。此后,赵德昭因为赵光义的“等你当了皇帝再赏赐也不迟!”这句话而自杀。赵光义头上疑云更大。北伐失败后,赵光义为了扭转不利舆论局面,大量取士,将朝廷中的职位全部都换成他录用的士子。

也是从这时候起,朝廷取士人数开始人数直线上升。以后每位宋朝的帝王,都在取士方面不设固定人数,但每次都要取数百人不等。

单说王旦这一批士子,他们的待遇与之前不同。先看状元苏易简,先是监丞,然后是升州通判。短短几年便到了左拾遗知制诰的位置,这是王祐混迹官场很多年才换来的岗位探花张秉,虽未官至宰相,但刚开始时,朝廷对他是格外照顾,让他和苏易简一样,一开始担任通判这样的高官。还有榜眼陈若拙,朝廷一开始给他高官。李沆亦是如此,先是监丞、潭州通判,后又升右赞善大夫。向敏中也是监丞、通判。

再看王旦的仕途。朝廷让王旦先担任大理评事兼任平江(今湖南省岳阳市平江县)知县。这个大理评事,其实是断案子的官员,主要负责的是狱案,与大理正、丞分掌断狱,与今天公检法有些相似。不过此时宋朝大理评事是个寄禄官(有官名有俸禄,但没有具体职务的官员)。此时,大家以为王旦在这个大理评事上,会有一个适应期,起码官场的风气要沾染一些。然而,王旦在大理评事上一上任,熟门熟路,许多的政务,不需要他人指点。待人接物上,更显示出了这个年龄段的成熟。

当然,给苏易简、张秉、陈若拙、李沆等人直接给监丞、通判的原因,还是因为这些士子在录取时,名次排在前面,而王旦的名词排在后面,所以,在给他们加封官职时,朝廷自然是有选择的。考试名次较前的要安排高位,考试名次靠后的,安排的岗位也一般了。这也很容易理解朝廷为什么给王旦一个平江县令了。

王旦在这个大理评事上,正式进入了官场。

此时的王祐自然也很高兴,两个儿子都进入官场了,他们以后的造化也靠自己了。

在王旦去平江任职之前,还发生过一件有趣之事。

据说当时平江县县衙的房子里常在半夜传出怪声,当地人都以为是鬼神作崇。这件事经常干扰着平江政府官员们的休息,甚至这些叫声每天晚上持续的时间都不一样。平江的那些官员根本无法在官舍安宁生活,许多人开始在其他地方居住,官房却空着。官方的人请人做了法事,依然不能奏效。这件事一直困扰着生活在官舍里的人。

大家以为是县令不作为,到处贪污受贿所致。当平江的县令被调走后,这种怪声依然频。如此看来,并不是县令的问题。县衙里的那些人,也无能为力,也只能听之任之了。

当朝廷调任王旦去平江任职的文书下来后,情况还真出现了转机,官房里忽然就安静了,夜里不再有阴森可怖的叫声。县衙里的人一时半刻还不太适应。据说在王旦到任前夕,看守的官员听见群鬼在议论说:“宰相公到了,我们应该避开离去了。”从此,官舍之地便再也没有了怪叫声。

鬼神之说,甚为荒诞。但这里却透露出了一个信号,那是平江这个地方在王旦去之前,应该不安定,至少社会上应该有不安定因素。作传之人把这种不安定因素想象成鬼神也尚可理解。

王旦回了一趟河中府,与父母有了短暂相聚后,便去平江赴任了。

自此,王旦开始了一个人的离家生活。

3

初入仕途

到平江后,王旦开始了解县情。他清楚一个县其实是一个小朝廷,政务繁杂,举凡行政、财政、司法、治安、民政、教育及民俗教化等,各行各业都需要县级领导亲力亲为,现在朝廷把如此重要的担子压在了他的肩头,他不能退却,不能尸位素餐,只能前进。

需要说明的是,宋代的县令是要通过中央来任命或派遣。宋代之所以重视县级领导的任命,也绝非偶然。五代时,地方大权都集中在手握重兵的节度使手里,县官几乎没有任何职权。赵匡胤建立宋朝以后,充分认识到这一症结所在,所以他对县级治理非常重视。他采取的办法是将新科进士派到地方任职。由此,许多选拔的进士,都会让他们到县级去任职,对于新考取的进士来说,是一种锻炼,也是用新人管理县衙的一种有效方式。赵光义继承皇位后,继续沿着赵匡胤的设计的路线管理地方。于是,王旦在这种背景下,成了平江县令。

王旦很清自己的职责所在。若王旦连个简单的县都治理不好,或者继续降级使用,或者被朝廷遗忘,一生都守在平江这个地方。可若治理平江有方,树立一种执政为民的理念,让平江改善以往的混乱,朝廷肯定会看得见,到时,在仕途上定有发展。

王旦在平江任职,是他第一次自己主政,但他对县域治理的认识要比一般士子要高一些。因为,父亲王祐当年为官之道经常在他脑海中显现。许多棘手的问题,也会得到有效解决。不久朝廷也传来了好消息,将王旦升级为监丞,继续在平江任职,“改将作监丞。”

这样一来,王旦更加认真政务了,毕竟此时他才二十多岁,正是治国理政的好时候。王旦很清楚,一个县要想治理好,第一件要做的事情便要把县域内的那些个大大小小的胥吏、爪牙管理好。只有管理好这些人,政令才能畅通,平江官场才会一改往日的积习。人员管理是问题的关键。王旦只能一个问题一个问题的解决。

王旦把处置县衙一般事项的政务交给了副手,而他自己则带着人开始沿着平江的边界上走,他的足迹涉及平江所有有人烟的地方。他也会乔装混迹于社会各个行业里,了解整个平江社会的发展。

在走访的过程中,王旦发现平江官场有一个奇怪的现象:官场机构基本上被几大家族的人共同把控,形成了几大家族相互支撑的局面,造成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复杂格局。

王旦于是便开始深入调查平江那些盘根错节的关系。随着调查越深入,王旦越发紧张。这几大家族的人看似占据着最基层的一些职位,但这也支撑着整个平江的官场。这些家族的人,渗透社会的各个行业,他们在平江编织了密集的关系网。王旦在调查中对这些家族的人进行一一标注。王旦明白,平江要想发展,必须得破除这种关系网,让那些真正有本事的人到基层岗位上政务。所以,激活平江县官员队伍热情,是当下重要任务。但要对如此大的官员队伍进行整顿,还是要有切实可行的办法才行,不然这帮人合起伙来对付他一个空降的县令,到时帮自己一把的人都没有;而朝廷也会因王旦没有治理好一个县域的本事,自然也会轻看他。

这时候,王旦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整顿平江县官员队伍,可能会冒很大的风险,甚至会被人架空。但要是整顿好了,平江的发展也能步入正轨。不整顿平江的官员队伍必然是没有风险的,但若那样,自己的职业生涯也将到头了。上面把他派到平江,绝不是偶然的,一定是有所指向的。此时的王旦,必须得冒这个险。

于是,王旦先选了几个在县衙里为人正派的人做自己的副手,并与这些人交换了意见,提出了整顿地方官员的方案。等这一切在悄然中完成后,王旦便对县衙里那列班子成员逐一进行考核。这让那些到处干违法乱纪事情官员慌了神。许多人被王旦制定的官员纪律管理办法约束住了。更多的人则是收起了平日里飞扬跋扈的样子,猫在暗处静观事态发展。当然,也有人挑战王旦的权威。王旦必须处理几个典型分子,才能把官场的这种观望态度打压下去,否则他的官员整顿计划得泡汤。于是,几个继续踩红线的官员,被清理了出去。这一次,那些家族势力收敛多了。许多人都开始按照王旦制定的官员管理办法开始政务。

不久,王旦又实施了官员整顿的第二个计划。他对身边的这些人予以划分,挑出了一些可用之才,尤其对那些出身贫苦,又有真本事,多年未被重用的人。王旦把这些可用之才放在了重要岗位上,让他们尽情发挥自己的长处,为平江县的政务开一个好头。其实这一招也不高明,无非是从平江的官员队伍中,选一些听话并能干好政务的人。现在他初来乍到,对这里一切尚不是很熟悉时,只能先选一批听自己话的人到重要岗位上来。那些混迹于官场,不干实事,整天想着钻营的人,王旦不喜欢。这样的官员能用,但肯定不能放在重要的政务岗位上。这种人太过于表现自己,太过于为自己捞好处,对于别人的利益根本不会考虑。

老黄牛式的官员,还是要多用,这种人不动声色,却能干好交代的任何政务。做官的人,第一看的就是人品,品行端正才能为大家谋幸福。三观不正的人不能要,有些人自负胸中有韬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选一个官员到政务岗位上,首先要使其明白,选他来是让他在听话的前提下把政务干好。当然,有时候知县的话也不一定准确,可以反驳。前提是要把政务做好,公私一定要分明。王旦的官员整顿计划,肃清了一些官员队伍里的害群之马。有些城府较深的阴阳人,却也留在了官员队伍里。王旦觉得没必要步步紧逼,只要让这些人清楚自己是来政务的,而不是来平江混日子、搜刮民脂民膏的。只要大家都遵守纪律,不要违法乱纪,其实政务能干好。

然而,有一次,上级领导到平江巡视,在宴会间半开玩笑地说到了王旦这次官员整顿有些过头了,领导还提示王旦,过火的事情尽量不要做,因为无法预防火会不会烧到自己头上……王旦对此没有回应,事后他才听自己新提拔上来的人说,这位上级其实是平江几大家族中的人。这次巡视政务百般刁难,恐怕是对王旦此前官员整顿计划的一种报复吧。王旦从此便心中有数了。但针对不遵守纪律的官员,王旦依然不手软。

随着王旦不断启用那些在来之前被边缘化的官员,那些平江县家族势力的人开始被边缘化了。平江官场有了一种清明风气。从官员整顿计划开始以来,王旦成了平江官场的话题中心。整个平江到处都传荡着王旦知县的话,许多官员的家属都在议论着王旦的官员整顿计划。对于这个计划,哪些官场人员绝大多数都不看好,甚至有人用恶毒的话诅咒着王旦,也有人将这些事传到了王旦的耳朵里。王旦也没有对任何人实施打击报复,毕竟每一项政策的制定,必然会影响一部分人的既得利益。在职时,王旦想得更多的是让老百姓受益。

随着官场风气的持续好转,许多老百姓开始夸赞他。尽管社会上还有些人对他的一些做法不认可,但老百姓绝大多数都认可了他。王旦没想过要做“王青天”,但在其位得谋其政,不谋其政是尸位素餐。况且,官员们生活再困难,总比那些贫困线上挣扎的百姓强很多。所以,王旦觉得自己官员整顿计划没有错。当然,王旦不仅要整顿官员队伍,他的目的是要将平江治理成一个在他自己看来各行各业井井有条的县。

在官员队伍整顿有了一定眉目之后。王旦把他的注意力放在了最贫困的地方。这段时间以来,王旦除了办理必要的公务外,开始了下乡访贫,并把这种访贫政务当成了又一项重要的事情来做。想以此达到了解平江百姓的生活水平,寻觅破解问题的办法。平江县有许多偏远、贫困的地方,王旦决定都走一走。于是他带着副手,开始逐村逐地访民情,风雨无阻。没有路了,逢山开路,遇到河流,遇水搭桥。总之,已经确定要走的地方决不能退却。王旦在许多偏远的地方,看到群众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生活,自己心中难受极了。老百姓生活得不好,只能说明他自己政务没有做到位。当然,那些被问候的老百姓,也都既震惊又感恩,他们在那些地方生活了祖祖辈辈,哪里见过县官亲自来慰问他们?!王旦的这种访贫政务,也给他树立了很好的口碑。老百姓听说王旦到了,都会夹道相迎,并拿出家里能拿出手的最好的食品接待王旦。王旦在访贫时,也经常发生一些有趣之事。据说有一次,在青黄不接时,王旦到某一处乡下了解百姓们吃饭问题。一行人在烈日底下走了半天,已汗流浃背,疲惫至极。王旦派几个人找水源打水,其他人便在一棵大树底下休息。这大树底下有一个巨大的蚂蚁窝,经常会袭击到此纳凉的人,因此,平时人们都不敢在这棵树下休息。然而这一次,王旦坐到了这棵树下后,地上的蚂蚁离他席坐的地方数尺进进出出蚁穴,却并不靠近王旦坐着纳凉的地方,也不发动侵袭。仿佛受人指派一般,秩序并未乱。而坐在树下的其他人身边却围满了蚂蚁,根本没法儿纳凉,只能远远地站着观看着王旦被蚁群围着转动的奇异景象,大家都觉得不可思议,说这是贵人之福。

王旦时刻为老百姓着想,即便是死刑犯,王旦都想给他们一条活路,让他们重新做人。据说有一次王旦发现狱中有个死刑犯所犯律法被判处死刑。刑罚虽已判了,可死刑犯的犯罪似乎还有隐情,王旦想为死刑犯重新审理案子,为其翻案,但需要找到更多证据。为了这件事,王旦一夜没有睡觉,为死刑犯找出解脱死刑的办法。到了第二天五更时,王旦将身边的人招呼起来,重新审理这一案子。

正因为这样的亲力亲为,让平江的很多人对王旦都产生了好感,到处都流传着这个二十多岁的县太爷为老百姓做好事的事迹。

经过一段时间的吏治,当王旦再次钻进那些不认识他的百姓当中时,听到了许多人对平江治理的看法,也听到了人们当下县令的认可。一些偏远地方的基层官员,也只是听说了他的名字,并未见过他的人,却都对他的一些改革措施非常认可。这让王旦充满了自信。二十几岁能管着那么大一片地方,而且从目前平江发展的势头来看,三五年之内,这个县能富裕起来。没有什么比老百姓的认可更有说服力了。加上王旦在平江推行了一系列的惠民政策,革除原来不适合平江发展的政策,平江社会治理出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繁荣局面。整个平江县城的大街小巷里,开始有了各种手政务坊。

除了政策革新,王旦还推行道德教化,把教化育人放在了重要位置。王旦推行地方教育政务,让那些到了上学年纪的孩子,都能进入学堂学习。这一系列的举措无疑刺激了平江的发展。

在平江知县上干了一段时间,各项政务都上了正轨。王旦凭借着自己的学识和威望,让平江县处在某种安定和平的氛围中。在平江任职四年里,民服其教,百姓安居乐业。

4

赵昌言嫁女

在平江任职时,王旦还迎来了人生第二大喜事:娶亲。

此时,王旦二十四岁,正是美好青春时,对结婚这件事多少还有些好奇和害羞。可缘分这东西,没到时想尽办法也枉然,等缘分到了,挡也挡不住。王旦的婚姻之缘,便是挡也挡不住这种。

王旦的婚姻缘自他的顶头上司赵昌言。当时,赵昌言正好是湖南一带的转运副使。因为职业缘故,转运使要到处流动。在王旦担任平江县令时,赵昌言作为上级长官,正好路过平江,发现了王旦治理地方的创举。

赵昌言生于944年,直到978年才中进士,此前可能只顾着一门心思做学问了。据说赵昌言当年考进士时,因为才思敏捷,在考场中声望很高,受到贡院的格外青睐。后来在廷试时,贡院先将赵昌言推荐成待考人员。当赵光义从赵昌言的简介中看到他父亲赵叡的名字后,对身边的人说:“这人曾经任东畿宰,朕过生日时,他必定献上百韵诗歌祝寿。他也善于训导儿子,真是可喜可贺的事情啊。”考完试后,赵昌言果然文采飞扬,纵论天下,文章有理有据,最终被提拔录在甲科。不久,朝廷对赵昌言授予监丞,转而又调任鄂州通判。再后来,被授任右拾遗、直史馆,皇帝还给他御赐给绯鱼袋。

这一连串的提拔重用背后,是皇帝的赏识。而此时,赵昌言已做到了荆湖转运副使。这是宋代专门设立的巡视人员,他们除掌握一路或数路财赋外﹐还兼领考察地方官吏﹑维持治安﹑清点刑狱﹑举贤荐能等职责。

赵昌言转运到了平江以后,照例对平江一切政务进行了一系列明察暗访。这样一来,他不得不在平江逗留数日。赵昌言在平江期间,一是履行岗位职责,查看地方官们的履职情况,以便随时发现问题,纠正地方官的言谈举止;二是也是体验一下平江风土人情。因为赵昌言去过很多地方,如何考察官员他自有他的办法。在平江逗留数日后,赵昌言发现平江的治理颇有成效。与他近期走过的县域有些不一样。赵昌言来了兴致,继续在平江多逗留了数日。

通过几天深入调查,赵昌言对平江社会治理大为赞赏。需要说明的是,赵昌言因考试时有好名声,自己也学富五车,这也使得赵昌言有了某种恃宠骄横的心理,他为人很自负,那些士大夫没有几个人能入赵昌言的法眼。他在做转运使期间,也觉得那些地方官们能力大同小异,各项政务也做得也不尽如人意,他这一路南下,还没有一个让他眼前一亮的官员出现。但这次在平江转运期间,王旦治理的平江引发了赵昌言的兴趣。

正是带着这样的疑问,让赵昌言对平江县县令多了几分好奇。按说王旦在考进士时,也没考出个好成绩,在个人素养这一块,他应该也是平平无奇的。可平江的治理明显与其他地方不一样。这也成了赵昌言在平江多逗留几日的缘由。他要看看这个平江到底是真治理得好,还是王旦专门为了迎接他制造的面子工程。因此,赵昌言又深入一些偏远的山村了解王旦的治理方式,那些偏远的老百姓都清楚这位经常访贫的县太爷,看来王旦并没有做面子工程,上上下下对他都很满意。

做官做到这份儿上,还真不容易。赵昌言对王旦越发好奇了。然后,赵昌言侧面了解了一下王旦的背景,这才发现王旦是王祐的次子。王祐当年力保符彦卿之事,赵昌言也听说过。那时候,他对王祐这个人充满了钦佩之情。现在想来既然是王祐的儿子,家教应该不会错。赵昌言觉得王旦虽只有二十几岁,但治理一个县毫不含糊,将来肯定前途无量。

经过充分考察之后,赵昌言认为应该见一见这位平江的父母官了。于是,赵昌言便约王旦见面。初次见面,赵昌言便觉得王旦不简单。面对上级,王旦显得不卑不亢,完全没有官场中那种阿谀奉承的举动,但一切的举动又显得很得体。赵昌言与王旦对坐,品茗话天下事。当然,赵昌言看得出来,王旦面对自己有几分敬畏和设防,但也绝对没有卑躬屈膝的意思。赵昌言觉得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

两人谈及县域治理的一些方式,以及平江的风土人情。刚刚开始交流时,王旦多少还有些拘谨,而赵昌言也有些居高临下。但两人说着说着,王旦便觉得自己和眼前这位转运使大人在许多地方治理的想法不谋而合。赵昌言从王旦身上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俗话说,肝胆相照,斯为腹心之友;意气不孚,谓之口头之交。这场交谈逐渐变换成了一种相互平等地位的谈话,没有了之前给人的别扭感。王旦也可以放敞开心扉地说一说他短暂的为官经历了。

在与王旦的交流中,赵昌言觉得眼前这人年纪不大,思维开阔,胸中有韬略,前途不可限量。在他这些年见识过的人当中,像王旦这样的人还是很少见的。那些初入官场的年轻人,要么年纪轻轻学成了一种官油子,没干几天政务,浑身都是毛病,把官场的一套坏习惯都学到了;要么太过理想化,把现实生活中的一切事情都当成书本上写得来落实,往往又碰得头破血流。而王旦不一样,他身上没有官场那种毛病,又不是那种讲理论一套一套、办实事却束手无策的人。在县域治理方面,王旦不仅能够看清问题,而且能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他总是能够将自己所学知识,很巧妙地运用到具体政务中去……

一个人看另一个人顺眼时,怎么看都顺眼。此时的赵昌言对王旦是这样。两个人这次相遇,让赵昌言对这个二十四岁的青年格外刮目相看,至少王旦二十四岁时,要比他强。当然,这对于王旦而言,也是一件非常高兴的事情,毕竟自己的政务得到了上级的肯定,也是对他的鼓舞。

王旦尽了地主之谊,带领着赵昌言在平江境内转了一圈,王旦给赵昌言介绍平江的风土人情、名胜古迹,也带着赵昌言品尝平江的特色小吃。说起平江,王旦便滔滔不绝。这一路下来,赵昌言对王旦非常认可。短短几年时间,王旦竟然对平江的一切都了如指掌,可见这真是个干事的人。

看来王旦在平江这几年,确实跑遍了平江的各个地方。赵昌言对王旦的所作所为满意了!由政务的满意,进而又上升到了对王旦人品的满意。赵昌言开始为王旦的婚姻大事考虑了。这种考虑的主要原因是赵昌言还有个待嫁的女儿,一直养在深闺无人识。按照赵昌言的择婿标准,只有让他认可的女婿才行,否则一切得免谈,而赵昌言又是个心高气傲的人,在遇到王旦之前,他还没有碰到过能入他法眼的人。在与王旦相识后,赵昌言当然希望王旦做自己的女婿,也许王旦是冥冥之中的那个人。虽王旦不是潘安司马相如式的美男子,却也不丑。唯独那个鼻子看起来有些不顺眼,其他方面倒还说得过去。王旦的优点却也非常突出,这些优点遮盖住了他本人相貌平平的缺点。

于是,赵昌言试探性地问王旦成家了没有?王旦据实回答:初入仕途,总想着先干出点儿成绩来,还没有成家。赵昌言听到心中不免一阵窃喜。这些年来,女儿的婚事也成了困扰他的头疼事。他从汴京临行前,夫人还给他念叨过这件事,他自己也非常为难,他只能用顺其自然的理由来安慰自己。

不过现在好了,王旦是赵昌言眼中女婿的最佳人员。赵昌言又试探性地问王旦,说他有一女,愿意嫁与王旦为妻,不清楚王旦是否愿意。对这种事,王旦表现出了成熟的一面。王旦表示婚姻之事,须得秉明父母。有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方可嫁娶,他自己不敢妄下结论。赵昌言觉得这事情有戏。王旦的回答,也让他很满意,这说明王旦是个孝顺的人。

赵昌言便对王旦说:“你可以给父母修书一封,征求他们的意见,听一听他们的意见。”王旦看赵昌言一副公事公办又有些急不可待地样子,也不敢马虎,随即给父亲王祐写了一封信,征求他们的意见。

接到信后的王祐,对此事也非常重视,专门让任氏和边氏到平江商议此事。不久,王旦与赵昌言的女儿赵氏的亲事便议定了。只待良辰吉日,迎娶进门了。赵昌言则表示,选日不日撞日,此成亲也未尝不可。任氏则表示,这种事不能草率,该走的仪式还是要走一走,免得人家笑话,“时先晋公在京师,方与范鲁公质家议亲事,见其书曰:’既来禀我,意必欲之。’遂可。”

于是,赵昌言在平江坐定,等着女儿出嫁。王旦家里可忙坏了,任氏、边氏两位夫人进进出出,指派着手底下的人为王旦准备结婚之事。王祐表示,等到了结婚的那天,他一定从河中府赶来参加儿子的亲事。王懿的夫人也来帮忙了。整个平江县衙沉浸在一片和谐美好的气氛中。不久,王祐从河中府赶到了平江。赵昌言与王祐两个人一见如故,马上以儿女亲家相称。此前两人虽在朝为官,但交集不多。可儿女的亲事,将他们牵到了一起。家里的事情,由两位夫人操心。王祐和赵昌言整天一杯清茶,看着仆人们进进出出忙碌着,“赵昌言为转运使,以威望自任,属吏屏畏,入旦境,称其善政,以女妻之。”

不久,赵昌言的女儿赵氏,也随母亲到了平江,暂时被安置在客栈里。

到了结婚之日,整个平江县城都沸腾了。这可是县太爷结婚,老百姓都上路观看这场迎亲仪式。王旦骑着高头大马,从家里出发,到赵昌言临时居住的地方迎娶新娘子赵氏。全城百姓跟着看了一路热闹。直到王旦领着新娘子进了家门,大家伙才散去,只留下那些孩子们在门口捡炮仗。

拜过堂后,王旦和赵氏被送进了新房。红烛映衬着屋子,洞房温馨,充满了爱意。新铺的传单被套上,撒下了瓜子、花生、核桃等象征子孙满堂的东西。

院子外面,却是一片喧哗之声,那些前来恭贺之人都抱拳祝福。王祐和赵昌言接收着众人的恭贺。

忙碌了一天之后,家里人在晚饭时分坐在了一起。赵昌言对王旦说:“我把女儿托付给你了,你以后要好生待她。”王旦说:“请岳父大人放心。”一家人在一起吃了饭,当下歇了。次日,赵昌言提前走了,他作为转运使,已在平江逗留了数日,也是该上路的时候了。一家人送走了赵昌言,赵氏流着泪与父亲作别。王祐也给儿子交代了一些政务中生活中的事情后,也准备去河中府。王旦希望留父母多住几日,可王祐觉得现在王旦也成家了,有了自己的生活,他们得离开儿子。雏鹰只有自己学会飞翔,才能搏击蓝天。况且王祐也在一方主政,不能长时间离开政务岗位。若长时间离开政务岗位,宋朝御史台的那些谏官,会抓住机会参一本的。到时,即便是有一千张嘴也难辨此事。于是王祐带着自己的随从也于次月离开了平江。任氏和边氏暂时居住在平江,过一段时间后,她们也离开了。

王旦夫妇送父亲上了返回河中府的大路。

接着,细水长流的生活开始了。赵氏因为生在宦官之家,也精通琴棋书画,他们二人的婚后生活,过得和谐稳定。

王旦一心扑在政务上,继续开始自己之前的未竟事业。

在王旦的治理下,平江各方面政务都开始稳步推进着。王旦自己选上来的那些人,对王旦都有感恩之情,政务也都兢兢业业,不再需要王旦操心。

5

中央任职

没过多久,王旦的两位母亲也都去了河中。此时,王旦的岳父赵昌言回朝复命,给朝廷举荐了女婿王旦,详细列举了王旦在平江任职县令期间做的一些政务,希望朝廷能重用王旦。赵昌言举荐王旦虽有唯亲之嫌,但朝廷还是提拔了王旦。在赵昌言举荐没过多久,王旦的新任命文件下来了。朝廷让他到潭州银场担任监管人员。

于是,王旦带领着妻子赵氏前往潭州。潭州对王旦而言,不算陌生,此前王祐曾在此处做过官。

此时潭州主政的人是何承矩,这是个心胸开阔的人。在王旦担任潭州银场监理期间,也与王旦建立了深厚的感情。王旦在潭州期间,也将银场之事治理得井井有条。在为人处世方面,王旦也与官场那些人相处较好,大家对王旦的印象也不错。这样一来,作为潭州最高领导人何承矩也对王旦很赏识。王旦还写得一手好文章,让何承矩心生佩服。这些条件都让王旦在仕途,有上升的可能。一个人的成功,不仅要归功于识才者的慧眼,也在于自己的不懈努力。

不久,何承矩给朝廷上书,列举了王旦的过人之处,认为把他把他放在一个银矿的监理上有些屈才。这样的人应该得到更大的重用,为朝廷出力,力荐王旦到朝中重要岗位任职。朝廷对于地方官的举荐非常重视。又派出了考察组对王旦考察了一番,甚至深入平江县,去看王旦政务过的地方,听取人们对王旦的反馈。考察组转了一圈后,发现王旦的确深得民心。不久,朝廷便下了一道调令,让王旦回京任职。当时,朝廷正提倡文教,修好了三馆,王旦作为图书校对人员被安排在馆阁当中,“是时方兴文学,修三馆,建秘阁,购文籍,旦以选与校正。”王旦具体的政务是担任《文苑英华》《诗类》的主编,“何承矩典郡,荐入为著作佐郎,预编《文苑英华》《诗类》。”

这样,王旦被调进了京城。此后不久,王旦的父亲王祐也回到了京城,担任左司员外郎,并享受中书舍人的头衔和待遇,在史馆编纂一些史料。

985年,王旦主编《文苑英华》《诗类》政务一年后,朝廷又提拔王旦为殿中丞,出任郑州通判。125通判的主要职责是辅佐知州或知府处理政务,分管地方上但凡兵民、钱谷、户口、赋役、狱讼等州府公事,涉及用钱的事宜,得让通判签字方能生效。通判还有监察官吏之权,号称“监州”。宋代为避免武人乱政,故意将地方军分成了若干路。而出任州县的人,一般为文臣,他们到地方统领州郡的人事权和军队权,能有效预防武人乱政情况。但赵匡胤又担心这些地方知州尾大不掉,所以又同时设立通判,用于分管兵民、钱谷、户口、赋役、狱讼等事情。这样,知州有对军队的绝对管理权,但后勤保障等方面由通判管理,如此一来,将军队管理权和其他权剥离开来,各级官员之间形成相互牵制的局面。

王旦出任郑州通判,将家里人留在了京城。一方面是因为郑州距离汴京不远,家人可以照顾上,况且此时父亲已在京城为官;另一方面父亲王祐提示过王旦,不能在任职时,总把家眷带在身边,这些都会成为别有用心之人的口舌。其他的官员在任职时,都是只身前往,很少有带家眷一同前往的。边关上那些为大宋朝镇守边关的将士,哪一个是拖家带口去的?朝廷这次让王旦担任郑州通判,也能反映出朝廷对王旦政务能力的认可,毕竟宋朝那么多文官,出任郑州通判的人也王旦一个,而且王旦此时才二十八岁。

王旦在郑州期间,似乎表现出了更为优势的一面,反倒是这一届领导班子里知州却作为不大。因为史籍并无记载和王旦搭班子的知州,现在亦无可考证,倒是王旦出任通判之事有记载。王旦根据郑州的具体状况,也做出了一系列符合郑州发展的举措,尤其是在他自己分管的水利、钱谷、户口、赋役等方面,王旦做出了一系列巨大贡献。他组织人力兴修水利,又根据当地百姓的收入轻徭薄赋。王旦还大力发展郑州地方经济,把在平江那一整套的治理方式运用到了郑州治理上。

当然,王旦还兴学重教,大力大展教育事业。同时他又在自己的职权范围内,选拔一大批地方官员,选贤任杰,为郑州的社会、经济稳步推进打下了坚实基础。?

王旦在郑州期间,最大的功绩是修建了常平仓,王旦上表请求在全国建常平仓,以杜塞兼并的途径。”当时,王旦到位后,分析了郑州的实际情况,觉得郑州在大平原上,此处自古以来都是产粮区。王旦对郑州的各种条件和优势做了评估后,认为郑州地处东西南北枢纽之中,将来一定会发展成大市镇。从距离上说,郑州又与汴京相距不远,若在这里设立粮仓,以备不时之需,能有效解决朝廷从南方调集粮食的问题。粮食富足时,可以适当调整市场上粮食的价格,避免造成粮食价格被人为压低,也能维护佃户利益。若遇上饥荒,这里的粮食能及时救灾。王旦对这件事调查了一段,整理了一些数据,并通过不断分析,得出了在郑州建立粮仓很必要的结论。但这样的大工程,王旦个人是没办法做的。于是,王旦便给朝廷上了一道札子,希望朝廷在郑州建立天下常平仓,以堵塞兼并的路径。王旦在札子中阐明了在郑州建立常平仓的意义、利害,以及对社会的影响。赵光义看到王旦的札子后,深以为然。于是,朝廷采纳了王旦的建议,决定在郑州建立常平仓。朝廷让王旦全权负责这件事,于是,王旦在郑州及时组织人员进行常平仓的修建政务。

不到一年时间,常平仓建成了。

时间到了986年。这一年已被调任为开封知府的王祐出事了:王祐身体出现了极度不适感。起初,王祐觉得身体出现了小毛病,也没有让任氏将自己生病之事告诉孩子们,而此时只有小儿子王旭在身边陪着他们。

然而,一段时间过去后,王祐的病情却没有好转,反而越来越重。此时,王祐才意识到情况不妙。王祐让任氏将自己的病情告诉给了孩子们。一封家书招回了两个儿子果然。王祐对孩子们的到来,很高兴。毕竟他们都大了,而且都成了家。王氏一族血脉昌盛。孩子们为不能尽孝痛哭不已。

王祐则很欣慰地表示,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谁也不能决定自己的生死。王祐将两个儿子叫在身边,对他们说:“你们都是一方父母官,手底下管着数以万计的人,你们来看望我,我已很知足了,但你们不能长期离职,国家的事情耽误不得。我现在身体依然健朗,你们各自到自己的岗位上,为国家尽忠。自古忠孝难以两全,既然你们都在领导职位上,得把国家的事情办好。若我能躲过此劫,说不定还会活个十年八年的,若老天要收回我的性命,我也是无能为力的。我也不要你们天天陪在身边,你们还是都回到自己的政务岗位上去。”

这一次,王祐交代了很多事情。两个儿子在王祐毋庸置疑的话语里,不得不重新回到自己的政务岗位上去。临走时王祐笑着说:“若我命运不济,丧事一切从简,不要给国家添任何麻烦。”两个儿子哭着拜别父母,奔赴各自的岗位。父亲病重之时,都挂念着朝廷大事,他们作为子女,当然也要做到这些。不久,王旦接到家书,说父亲身体好了一些,能正常吃饭和正常出行了。王旦心中一阵高兴。此时,朝廷又让王祐担任了兵部侍郎。据说这次让王祐担任兵部侍郎还是赵光义钦点的。

然而,当他们回去没多久,便又收到了王祐病危的家书。兄弟三个便都携带妻儿往回赶。几个月不见,王祐已瘦成了一把骨头,颧骨突出,脸色蜡黄。王旦问郎中,郎中摇着头表示已无能为力,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王旦到处打听那些民间的高手大夫,请到府上诊断王祐的病症,大家都苦着脸,一副无计可施的表情。

直到此时,大家才明白,死亡正在召唤着王祐。终于,在一个天朗气清的日子里,王祐永远地闭上了双眼。王祐的三个儿子按照他生前的嘱咐,丧事简办。据赵氏宗谱记载,赵光义带着赵普前来吊唁,赵光义亲致悼词。据《莘县三槐王氏宗谱》记载:“惟尔祜,高标绝俗,正直言身。两都赋,八斗才雄。腹化文昌,身藏武库。大吕九鼎之器,明堂一柱之才。六合资润于笔端,九品定称乎舌表。胸中堪镜,明秽吏之百奸;时后其云,起疲于九殒。对芳躅之当前,宁可自弃;念孤忠于往昔,岂昧愚忱。竟赴仙游,追踪莫及。时颁葬祭,爱贲始终。”当然,这段资料正史里没有记载,无史集可考证。最有可能的应该是赵普代替赵光义前来吊唁,并送上了慰问,王懿代表家人对太宗等人表示感谢。王祐去世后,葬在江南潜山县(今属安徽)王家茔。当年南唐出使宋朝的徐铉胃王祐写了墓志铭,“月余卒,年六十四。”

王祐去世后,王旦主动接过了抚养两个母亲的责任。毕竟此时他已官居高位,而大哥王懿还在原地踏步。相较而言,大哥王懿的仕途有些坎坷,虽比他到地方任职的时间早,却一直没有被提起来。所以此时,两位母亲的抚养,须由王旦承担。不过此时,两位母亲却特别识大体,她们不愿意给儿子当累赘,依然想留在汴京生活。王旦让赵氏一直陪着两位母亲,照顾她们的衣食起居。

王旦内心有愧,他觉得自己没有在父亲最后的日子里予以陪伴父亲。于是王旦请辞,为父亲守孝三年。一同来为父亲守孝的还有大哥王懿。若不出意外,以后这三年应该是王旦、王懿兄弟二人沉下心学习的三年,他们研读典籍,为自己储能。

其间,母亲任氏把王旦叫到自己的房子里,意味深长地说:“你已结婚好几年了,依然没有孩子。若你们不能为老王家新添人丁,那对王家才是最大的不孝。”

王旦说自己还年轻,先好好政务再说其他。任氏却有不同意见,任氏认为,搞好政务和生孩子根本没有任何冲突。

时间一晃到了987年,还在家里守孝的王旦,接到了朝廷的调令,让王旦改任濠州(今安徽)通判。此时,王旦虽还在守孝,但朝廷的调令来了,得夺情,到政务岗位上去。于是,王旦打算到濠州任职。不过让王旦不清楚的是,此时的赵氏已怀孕了。这一下子打乱了王旦的计划,此前,王旦打算去濠州时带上赵氏,顺便可以照顾他,但他又想到母亲无人照顾,想将妻子留在京城,可此时妻子的身体也需要人照顾。王旦打算将全家人都带到濠州去,这样相互有个照应。可两位母亲们依然不愿意跟着儿子去,她们还打算将儿媳妇赵氏留在身边照顾,加之此时王旦岳父赵昌言在汴京任职,可以照顾他们家。王旦没办法说服母亲,便打算只身前往濠州。

去濠州前,王旦带着赵氏回了一趟汴京,和母亲小住了几日,又到父亲的坟头上拜了父亲。夫妻二人也不好在汴京长时间逗留。随即,王旦夫妇辞别母亲,向濠州而去。

王旦到了濠州后,收到了一封信。信是老友王禹偁寄来的。关于王旦与王禹偁如何认识,史料中并无详细记载,但王禹偁与王旦之间有着深厚的友谊。王禹偁曾经写过一送王旦的文字,谓之《送王旦序》,其文如下:

圣人籍千亩之岁,元老膺三入之命,王泽大赉(lài,赏赐),庙谟惟新,有善必举,有恶必去。乃放郑侯以肃京辅,有以见善人为邦,而不善者远矣。言念圃田,择贤而治,用禦暴横,是资循良。

先诏侍御史范阳卢公牧而抚之,次命殿中丞琅琊王公通而理之,皆能哲也。王公,即故夏官贰卿之子也,以雄文直气,扬其父风;以儒学吏才,张为国器。是行也,所任虽小,而所委重矣。西门秋风,北阙行色,四牡夙驾,五马迎郊。朝僚知其得贤,郡人歌其来暮。右省谏官王某,迹郑民之旨,为诗以送焉。辞曰:

昔我郑邦,厥守不良,厥佐吐刚,吾相疾之,吾君窜之,我民用康。今我郑封,其守惟公,其佐惟通,吾相佥之,吾君命之,我民其丰。荥泽之兽,溱水之鱼,泳尔清流,毓(yù,养育)尔丰刍,不弋不纲,与民同苏。匪我圣君,匪我相臣,暴曷去兮?贤曷举兮?革我苦兮,为乐土兮。

这种送某人序的文字适合送友人离开时的场合使用,而王旦下一次回来之后,将不会再离开,一直在京城为官,所以这篇文字极有可能是此时王禹偁送给王旦的。当然,以后王旦被朝廷重用后,王禹偁还会写诗祝贺。

王禹偁在信中告知王旦,自己进士及第。当然,王禹偁也提到了吕蒙正。两个人关系还不错。这个吕蒙正是977年的状元,不久以后还会成为宋朝宰相。而吕蒙正的后代吕夷简在以后的岁月中,将与王氏的后代有亲家之谊。

看到王禹偁的信件之后,王旦有些激动。在考试这条路上,王禹偁要比王旦走得曲折许多。王禹偁的仕途之路,比王旦整整迟了三年。

此时的王旦,已是濠州通判,而王禹偁也被朝廷调任为右拾遗。这个右拾遗掌供奉讽谏、荐举人才。不久,又提拔他当了史官。之后,王禹偁上了一道折子,写了一篇论述《端拱箴》,批评皇宫的奢侈生活。此时的赵光义已更名赵炅,他看到王禹偁的札子后,好好地整顿了一下朝廷骄奢淫逸的生活。后来,王禹偁便被宋朝提拔为后拜左司谏、知制诰,也成了知州级别的人物。相较于王旦而言,王禹偁虽种进士晚,但仕途顺利,三年多的时间,成了知制诰,此前王祐也担任过此职位。

988年,在王旦到濠州任职一年后,妻子赵氏生下了长子。王旦给孩子取名为雍。家里新添人丁,这是人生一大要事。任氏让王旦给其父王祐灵位上了香,告诉了王祐,他们老王家又添了一个大胖小子。

这里还需要交代一下王雍这个人。因为王雍的很多故事有多重版本。据《王氏宗谱三槐王氏》中记载,王雍出生于984年,因为这一年是宋太宗雍和元年,故而,王雍的名字也是为了怀念这个年号所取的。而根据苏瞬钦《两浙路转运使司封郎中王公墓表》中记载,王雍生于988年。笔者认为,苏舜钦的记载更真实一些。首先苏舜钦是王雍的外甥,王雍与苏舜钦也经常有来往,这样,苏舜钦的记载更有说服力。从另一个方面来说,984年,王旦到平江任职,结识了岳父赵昌言,赵昌言将女儿赵氏嫁给了王旦。但这些事情绝不是草率完成的,在封建制度国家里,尤其注重礼仪。况且一个孩子从怀孕到降生,需要一年光景。所以,这一年,王雍出世的可能性不大。于是,有学者提出,王雍是王旦妻妾所生,但王旦一生只有妻子,那就是赵氏,不存在王雍是庶出这一说法。

家里新添人丁,大家都一片喜悦之情。连老大王懿都让老婆到濠州来恭贺。一家人又有了短暂一起生活的日子,当然,这种日子总是匆匆的。

一年后,也就是989年,赵氏又生了一个儿子,王旦为孩子取名为冲。

这是一段艰难而幸福的时光,孩子嗷嗷待哺,家里人也都身体健朗,而王旦的官运也亨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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