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7 — 1008年

真宗亦号贤君，初相李沆，日闻灾异，其心犹存警惕，厥后澶渊郎盟，大臣首启天书以侈其心，群臣曲意迎合，苟图媚悦，致使言祥瑞者相继于途，献芝草者三万余本。

——《明太祖宝训》

1

跟随真宗祭祀皇陵

何承矩之事结束之后，皇帝祭祀皇陵提上日程。很多准备政务要张罗起来。这是朝廷三年祭祀典礼，虽是既定动作，可这是王旦担任宰相以来第一次主持的祭祀活动。王旦不敢有丝毫懈怠，协调各种资源为祭祀服务。宋真宗将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王旦，他要对赵恒这次出行负全部责任。

随即，朝廷遣使者到祭祀的地方去传达赵恒的旨意：这次祭祀与以往不同之处在于要根据郓王、安王、周王去世时间次序设置灵位，还画了草图，要求摆灵位次序的人一定要注意。为什么皇帝这么重视这几位已故王爷的次序呢？因为之前有一次赵恒在祭祀皇陵时，将三位王爷都设于殿前，灵位都朝着南面。赵恒看到以后大惊失色，觉得这样摆三王牌位便没有尊卑之别。所以这一次，才专门命人要按照次序来摆设三王灵位。王旦也忽略了这个问题，当下上表请罪，但赵恒并未处置王旦。对于王旦这种主动承担责任的做法，对赵恒很受用。

之后，到了明德皇后的安葬日期。王旦跑前跑后地张罗葬礼之事，一切都做得合乎礼仪。赵恒也很满意。君臣之间很多做法不谋而合。

没过几天，赵恒给了王旦一个正式身份：朝拜诸陵大礼使，全权负责着祭祀诸事宜。这是预料之中的事情。

时光匆匆，转眼间到了1007年春。正月初一，群臣们向赵恒祝贺。之后，赵恒让工部尚书王化基到河中祭祀后土庙，向上苍祷告朝廷即将祭祀皇陵的打算。

紧接着便是一连串的任职，比如赵恒让陈尧叟担任汴京留守，让权三司使事丁谓为随行三司使，让皇城使、胜州刺史刘承珪负责皇帝及时租赁期间皇城的安全问题。

一切准备政务绪后，皇驾从汴京出发，浩浩荡荡向巩义行进。

几天后，赵恒一行人到了巩义。赵恒在众人裹挟中，参拜了祖陵，并在祖陵前放声大哭，似乎向祖先诉说着自己的孤单。赵恒在巩义逗留了数日，安排了各种惠民政策，也大赦天下。祭祀完毕皇陵，赵恒没有打算急着返回汴京，而是选择了继续向西走，目的地是西京洛阳，“二月戊辰朔，车驾遂如西京，夕次偃师县，始复奏严。上犹服鞾袍，不举乐。”赵恒还要在西京举行郊祀。

又走了几天，一行人到了西京洛阳。礼仪官跑前跑后地忙碌着，准备郊祀事宜。由于还没有到祭祀的良辰吉日，赵恒下了一道特殊诏令：祖先坟茔在洛阳的官员可以先行祭拜。那些跟随赵恒到洛阳郊祀的官员们感念皇帝恩泽，带着家人祭拜祖坟。

在洛阳期间，赵恒效仿伯父赵匡胤和父亲赵光义，赵恒到处游览古刹名寺院。之后，赵恒在西京洛阳行宫里与宰执群进行了一次谈话。赵恒说：“前朝的近臣内侍们往往仗着在皇帝身边骄横跋扈，危害国家和人民，朕常以此为戒。对于身边的那些近臣内侍也都赏罚分明，他们有罪也怜恤宽恕，这些举动让他们常常怀着畏惧之情。”王旦回答说：“前代的事迹都在那里摆着，足以作为借鉴之事，陛下能这样说，是社稷之福啊！”其他宰执群体也都恭维皇帝。宋真宗很受用这些恭维。

赵恒还见了一些已罢相的大臣，比如前宰相寇准，也从任职地方到了洛阳，面见了赵恒；前宰相吕蒙正也颤颤巍巍地从自己家里面见了赵恒，赵恒用宰相的礼遇接待了吕蒙正，此举令吕蒙正感动不已。

此后，国家开始祭祀三陵。所谓三陵是宋代祖先的皇陵。（960年）宋太祖赵匡胤加封祖宗设立家庙时，封高祖赵眺为禧祖，墓为钦陵；封曾祖赵廷为顺祖，墓为庆陵；封祖赵文敬为翼祖，墓为安陵。这就是上面提到的宋三陵。这次，赵恒并没有自己去祭祀，而是让宰相王旦祭祀三陵，让吏部尚书张齐贤祭祀诸侯陵。

等王旦和张齐贤祭祀完毕之后，赵恒也打算回京了。临走时，赵恒还让有司部门修葺后周皇陵和五代汉高祖庙。这一功德无量的举动，一时成为美谈。

回到汴京以后，赵恒还沉浸在祭祀皇陵和洛阳郊祀的氛围中。于是，兴致很高的赵恒将身边的宰执群体都召进宫，和他们一起登上了太清楼，察看里面的书画。这个太清楼是赵光义御制藏书阁，里面藏着数以万计的书画墨宝，可谓国家图书资料馆，“太清楼藏太宗御制及墨迹石本九百三十四卷、轴，四部群书三万三千七百二十五卷。”赵恒与宰执群体在太清楼上翻阅典籍、观看书画，好不惬意。然后，赵恒又带着这些人到了福玉宸殿、翔鸾仪凤閤。玉宸殿是赵恒的生活区，藏书万余卷，赵恒曾在此处说出了“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的名句。

摆上酒宴，喝酒、作诗、唱和。王旦等近臣附和着赵恒作诗，一时间现场气氛融洽。有意思的是，在这种氛围中，宰执都作诗以助酒兴，只有马知节却作不出诗，只能向赵恒请罪。赵恒一听马知节的请罪，当即哈哈大笑，但赵恒不允许马知节这样扫兴，要求马知节也作诗，哪怕水平低一点儿也得融入这一氛围。马知节无可奈何，只能作一些有失大雅的诗文。

相聚甚欢，君臣沉醉不知归路。

又过了两天，赵恒对两府之臣说：“之前祭祀皇陵，所过之处的花销，都由官方出资，实在不得已时，才让州县出钱。事后，朕派遣了一些使臣到民间去遍访，查看有无官员借此次祭祀皇陵大肆敛财，收到的消息说没有骚扰百姓的事情，朕很欣慰。”赵恒这是为自己此次祭祀找借口。王旦对宋真宗说：“朝廷每次举行各种大型活动，或者到其他地方巡幸，都要惊扰地方和百姓。现在收集上来的消息说未扰民，臣觉得这种说法不可信。”听完王旦说的话之后，三司使丁谓却有不同意见。丁谓对皇帝和宰执群体说：“皇帝的车架所到之地百姓们只要听见有马车路过声音，都让出道路，哪里会扰民呢？”其实，丁谓的话很难自圆其说，皇帝出行，所过之处都要为皇帝此行负责，有些地方老早准备起来了，怎么可能不扰民呢？。对于丁谓这样的巧辩，王旦予以置之不理。赵恒也不再追究此次及时皇陵有无扰民现象。

四月，赵恒的皇后郭氏因病去世了，让赵恒陷入痛苦中。尽管这位郭皇后与宋真宗并无多少感情，可赵恒还是打算为郭氏风风光办葬礼。

尽管赵恒不喜欢郭皇后，但她是名正言顺的皇后，得按皇后的规格来安葬才是。

赵恒召集几位宰执大臣商议皇后的安葬事宜。赵恒对宰执大臣说：“皇后自从到东宫侍奉我以来，身居中宫，谨慎逊顺，是勤勉的内助，如今去忽然去世，实在惋惜。”他的两个兄弟，也都三十二岁上去世了，难道这是上苍所致吗？宰执们劝赵恒不要过度悲伤，保重身体要紧。

赵恒也在众人的宽慰下，生活渐渐转于正常。

郭氏去世后，最大的一项礼仪是皇帝要为死去的皇后穿几天丧服。那些礼官们开始翻典籍，寻找依据。毕竟这种事在宋真宗时第一次发生。好在礼官们找到了唐德宗李阔皇后去世后，唐德宗穿丧服的事宜。按照唐代礼仪制度，皇帝应该穿七天丧服，王旦得到这个答案之后，对赵恒说：“遵照唐制，有的皇帝在皇后去世后穿七天丧服，有的则穿十三天。陛下您穿七天丧服可以了。若有变动的地方，也可以随时更改穿丧服的日期。”但赵恒此时或许对郭氏有愧，或许也是为了给世人看，遂决定穿十三天丧服，这也预示着为皇后守制一年。后来，有司官员请求为其上谥号为庄穆皇后，赵恒准许了。

为了弥补内心的遗憾，赵恒还将郭氏的弟弟郭崇仁封为壮宅使、康州刺史，侄子郭承庆、郭承寿皆迁官。

没过几天，赵恒召集大臣议事。赵恒对宰执群体说：“皇后去世这件事，适合派遣使臣告诉契丹吗？”王旦等宰执大臣回答：“派出使臣到辽国传讣告可行，或拟一份诏书让汴京之臣拿着到辽国告知也可。”对于王旦这种模棱两可的回答，赵恒并不满意。于是赵恒对大臣说：“按照礼仪制度，应该派出使者拿着讣告入辽国告知，但每年我们都会派出使臣出使辽国，宋辽使者来往频繁，如今又要派出专使出使，按照之前的约定凡有大事故都要相互通气，真是徒增烦恼的事情。”之后，皇帝给让边境守将们派人到辽国去将此事传给了辽国，也算是完成了互通信息的约定。

麻烦事一件接着一件。此时，酒税增益问题又出现了。咸平年间，长江淮河一带地区地方官们不断增益酒税额度，由于酒属于朝廷专卖物，若酒税增益，最终吃亏的是老百姓，国库也不会充裕，因为增益的这部分一般都会进入地方官财政支出。1005年，朝廷曾经出台政策，禁各地增收酒税，各地统兵官员也不能兼任酒榷事务。然而，尽管朝廷出台了政策，但事实上，滥增酒税现象仍频频出现。此时，问题又出现了。

然后，宰相王旦进宫汇报了这件事去。王旦说：“从淮南等地收上来的情报显示，酒税增益情况有些严重，时常有这样的奏报传来。而且那些派出去的转运使，也都派出身的人以检举酒税为民，实际上还是在利用酒税增益为自己谋私利。”赵恒对王旦说：“酒税制度应该有一个定制，否则这样的事情没完没了。”王旦回答说：“诸州之间其实都有一定定数，只是他们不会遵守这个定数，随时酒税涨价。”赵恒似乎也意识到这个问题了。于是，赵恒对王旦说：“地产财富，以及民间的一些其他费用自然有所差异，但这酒税怎么还年年增益？这一定是那些官员为了搞政绩，不体谅百姓所致，朕非常怜悯百姓。”

然后，赵恒让三司使取一年内酒税的中等数额设为定额，以后全国各地都要以此为基准，不得私自增益赋税。

酒税定额后，要安葬郭皇后。赵恒将这件事交予王旦办理。此前，王旦已为明德皇后处理过安葬事宜，基于此，赵恒让王旦继续担任大行皇后园陵使，负责郭皇后的一切丧葬事宜。乙未，宰相王旦为大行皇后园陵使。

郭皇后之事还没有处理完，从党项传来首领赵德明母亲去世的消息。这个赵德明其实叫李德明，是党项部落首领李继迁的儿子，李继迁于景德元年去世后，按照李继迁的遗嘱，党项部落由赵德明来统领，并与宋朝建立良好外交关系。西北边境守将们得到这个消息之后，给朝廷上了一道走着，请示朝廷要不要派出使臣到党项去吊唁？此时枢密院的副长官王钦若对宋真宗说：“这是咱们边境将士们上报的消息，赵德明并未派出使臣来报告这件事，我们可以装作不清楚。”赵恒却持有不同意见，赵恒对王钦若说：“党项这些蛮夷清楚什么礼仪。不如给边境守将们下一道命令，让他们等着赵德明派使臣来，选一个人到党项去吊唁。”但王钦若不同意赵恒的意见，王钦若说：“臣听闻赵德明有很多母亲，难道他每一个母亲去世，咱们都要派使者去吊唁吗？”“钦若曰：‘闻德明诸母甚多，异时安可一一推恩？’”王钦若说得不错，当年李继迁与宋朝对抗，被宋朝军队打光了家底时，必然重新找一个大部落，给部落酋长当女婿，组织人继续与宋朝对峙。前前后后，李继迁被宋军击溃了很多次。每被宋朝击退一次，李继迁攀附一些少数民族，继续壮大。当然李继迁每次投奔部落时，一般会娶各位首领的女儿为妻子。所以，他有很多老婆。此时，王旦说：“赵德明这些年来一直向宋朝称臣，若我们不按照礼仪制度去吊唁，不给赵德明加封官职，势必会引起李德明内心的不安。”赵恒也觉得若不派使者去吊唁，否则赵德明又会在边境上搞出事端来，这对于刚刚取得和平稳定的国家不利。于是，宋真宗给赵德明授予镇军大将军、左金吾卫上将军。然后，朝廷还派出殿中丞宣城赵稹到党项去吊唁。等赵稹到了党项部落以后，赵德明在他母亲灵柩前迎接了宋朝使者。第二天，赵德明接受了朝廷的赏赐，哭着对宋朝使臣赵稹说：“我丧母，承蒙天子派人吊唁，又授予官职，可谓是疼爱有加呀！”

通过这次与党项之间的交涉，再一次稳定了党项与宋朝的关系。此前，宋朝与党项之间因为李继迁的反复无常，一度变得很紧张。有不少人建议消灭党项。但赵恒是个务实求稳的皇帝，他没有父辈那般开疆拓土的进取心。宋朝的这些态度这也给了党项以喘息之机，为后来李元昊做大埋下了隐患。

不久之后，赵恒与宰执群体们商谈荐才这件事。这件事，归中书宰执群体管。王旦说：“朝中官员的感情真伪很难识别，我们看到的人可能不是真实的。这给朝廷重用人才制造了难度。有些人荐才时也心术不正，明明清楚所荐之人的短处，故意赞扬其品行。有些人荐才目的是排斥打压所荐之人。唐代刘仁轨对李敬玄一直有抵触心理，算排斥打压李敬玄，给皇帝推荐说李敬玄有帅才，让李敬玄带兵打仗。可当李敬玄真正当了将领之后果然遭兵败。所以类似于这样荐才的目的都不是真正为国家推荐人才。”赵恒说：“若是这样，那这类人是阴险狡诈之辈，可这种人世上有很多，无法断绝。”王旦建议赵恒以后注意荐才方面，能减少国家损失，宋真宗深以为然。

在商议荐才事宜之后，朝廷还对信访接待和案件处理政务进行了职权划分，成立了新机构，将原来的登闻司改成了登闻鼓院，将登闻院改成了登闻检院。同时给这两个新设部门调任了新领导，命右正言知制诰周起、太常丞直史馆路振同判鼓院；又命枢密直学士、吏部侍郎张咏判检院。同时，朝廷在登闻检院里面设置登闻鼓，专门处置信访案件。此前，登闻司一般都由内臣担任，此后将改变这一历史。检院亦置鼓。

随着新部门的设立，之前登闻司、登闻院的职责分开了。若有人要到官府诉事，应该先将诉状交给登闻鼓院，若登闻鼓院不受理，再交给登闻检院，由登闻检院负责受理审判，若登闻检院也不受理，交由御史台来处理。

为什么此时朝廷忽然做了分开信访与办案的机构呢？原来赵恒发现近期以来国家信访和状告事件不断，只要皇帝出行，就有人掐着点告御状。皇帝派人调查，发现这些告御状的人所言往往不实，这才将信访和诉讼分开了，“先是，上谓王旦曰：‘开广言路，理国所先，而近日尤多烦紊。车驾每出，词状纷纭，洎至披详，无可行者。’故有此更置焉。”于是，赵恒与王旦商议以后，将这些部门职权进行了划分，让他们分别管理各种政务。这大大提高了行政效率。

2

处政务有章法

1007年是忙碌的一年。所幸的是这一年多时间下来，王旦已适应了中书生活，很多政务也都处理得当。

尽管如此，朝廷内部并不安定。眼下就有一件事困扰了赵恒和王旦。事情是王旦从各地上奏的札子中发现的。王旦给赵恒上书：“臣发现群僚上书奏事的札子里面只要是那些不署名的札子，一定都是揭露别人短处或者隐私的札子。陛下您可以看一看这些折子，但对于里面的一面之词不能全信。若按照札子里面的内容行事，必然违背事实。不如让杜镐、陈彭年两人检查这些不署名的密谏札子，设立规章制度，让臣子们各司其职，不要恶意状告其他人。”

赵恒深以为然。不久，便降下一道诏令：满朝文武以后陈奏事实，不能再写成匿名札子奏事。这个制度出来之后，总算是刹住了诬告之风。然而，朝廷刚刚给大臣立了一条规矩，一个叫朱搏的官员就触碰红线受处分了。怎么回事呢？原来朱搏经常说一些“预言”，暗指朝廷很多事，妄图利用这种事引起人们的注意，尤其是他在赵恒打算祭祀皇陵时，将赵恒这种祭祀说成是私事，还建议赵恒夏天去祭祀，这样才不会违背天意，但当时赵恒选择了春天到巩义和洛阳祭祀。之后，朱搏对人说：“这次祭祀，违背天意，宫中一定会有人因此丧命。”赵恒祭祀回来不久，皇后郭氏就去世了。此时，朱搏“预言”的这些事被人抖了出来。最后，传到了王旦和赵恒耳朵中。王旦对赵恒说：“祭祀是帝王尽孝，怎么成了私事？朱搏这种人太狂妄了，应该对其进行严厉打击。于是，朱搏被贬黜了。但这个朱搏似乎并不长记性，在被贬出的路上，还继续鼓吹预言之事，结果被贬到更远处去了。

朱搏被贬黜，问题主要出在他的那张嘴上，若不是他妄议朝政，怎会落得如此下场呢？个人永远不要与国家抗衡，自古以来民与官斗，胜利的往往都是官。

在贬黜朱搏之后，朝廷举行了一次特殊人才考试，参加的是几位有政绩的官员。朝廷选择让他们用《六经》之义答对，有些人落选了，但也有些人顺利晋级。其中，陈绛、夏竦两个人胜出，被授予官职。

又过了几天，赵恒忽然心血来潮，要翻看开封府监狱囚犯花名册。开封府只能将花名册上报给宋真宗。在翻阅花名册时，赵恒发现有些囚犯长年累月被锁起来，处于长期拘禁；还发现近期一些案子颇有可疑之处，但大理寺没有上报涉案人员。问王旦等宰执造成这些事的原因。王旦表示：“这都是由于法官们不熟悉律法，无法量刑定罪的原因。臣分管刑审之事，调查以后，臣发现案件被搁置的主要原因是官员考核期即将到来，有些官员不作为，故意延迟断案。”赵恒说：“只要审判公平公正，何必要逃避断案呢？”然后，朝廷约谈了负责审理案件的主要领导，命其敦促有司衙门任职履职，不能再出现类似事情。

案件之事告一段落之后，到了郭皇后的葬礼日期。此前，王旦与王钦若之间，因为郭皇后祭告祖庙之事产生过意见分歧。当时，郭皇后刚刚定了谥号，王旦认为应该立刻祭告祖庙，但王钦若不同意这么做。王旦对王钦若说：“昭宪皇太后定了谥号之后，太祖皇帝也曾率百官祭告祖庙，孝明皇后谥号定了以后，也曾祭告祖庙，如今应该效仿孝明皇后。”需要说明的是这位昭宪皇太后是赵匡胤的母亲杜氏，而孝明皇后则是赵匡胤第一任妻子。这都是太祖时的事情，王钦若不敢怀疑太祖时的先例，便对王旦说：“宰相列举出来的这些都是先例，我再无疑虑了。”王钦若作为翰林学士出身，不可能不清楚这些事，但他此时怀疑王旦为郭皇后告祭祖庙之事，是不是故意在试探王旦？或许真是王钦若想试探王旦的能力，不过这一次王旦的还击，让王钦若哑口无言。

此时的王旦通过协调各种力量，最终将郭皇后葬在于永熙陵的西北方向。永熙陵即是赵光义的陵墓。按照规制，赵恒的皇后去世后，应该安葬在宋真宗陵墓跟前，但此时的赵恒正值青年，还没有修陵墓。所以，对于郭皇后只能暂时安葬在宋太宗陵墓的西北方向，等到将来宋真宗去世后，再迁回宋真宗陵墓陪葬。

几天后，有个叫王济的官员上了一道札子，里面涉及很多刑罚的解释，繁简不等。赵恒看到这个札子以后，被这种长篇累牍的解释搞得眼花缭乱的。王旦说：“这种刑罚解释应该简单明了，五代以来因司法解释太过繁琐，一度让百姓和官员深受其害。”皇帝与宰执群体商议如何修改这些敕令的一些意见。朝中官员各抒己见。

这件事之后，朝廷对开封府现任领导岗位进行了调整，决定新增加一个领导岗位。毕竟，开封府作为国都，不能出现冤假错案。于是，皇帝下诏，让王旦负责选人。王旦自然也不敢马虎，选了一批能胜任之人到新岗位任职，“于是，出笔记六事与王旦等议之，其二条以府事繁剧，欲增置推判官。既有是诏，仍令旦等择人而任之。其后，推判官止分掌左右军厢，无生熟事之别也。”

这段时间以来，因为政务的无休无止，王旦几乎未回过家。王旦对家人怀有深深歉意，因为在此时，王旦的小儿子王素也出生了。可王旦没有更多精力去照顾家里人，政务的事情他不敢耽搁，因为眼前朝廷又面临着一件麻烦事。当时，宜州（今广西壮族自治区河池市）知府刘永规用残酷手段管束他的部下，导致很多人都对刘永规有怨愤，军校陈进看到军士们对知州产生了怨恨，鼓动这些士兵诛杀刘永规。士兵们的热情被点燃，陈进带着士兵们冲击知州府衙，与士兵们一起联手诛杀了刘永规。然后陈进自号南平王，正式举起反叛大旗。他率叛军攻陷柳城县，包围象州，又分兵攻取广州，整个岭南地区骚动不安。随即，广西、湖南等地的宋朝守军开始围剿陈进，朝廷也派出了张煦、张继能等人合力围剿。

宋朝亲征大军出去之后，搞得再召王旦商议此事。决定再遣一名官员前去平叛，但搞得担心自己看好的人选王旦不认可，遂与王旦商议人选。搞得说：“先前司天监占候上书说最近会有兵事，当时朕担忧这许是远方守将乱作为或者不作为所致，进而引起边远地区的灾祸，想不到竟然应验。现在既然有兵祸，需得选个人去平定此贼。朕觉得曹利用这个人精晓策略，又办事尽心，可让他担任平乱大臣和安抚使臣。朕料陈进此贼眼下只有三条路可走，只要曹利用去，定能破了此贼。

宋真宗话都说这份上了，王旦也无法再反驳。曹利用带着朝廷的期待去了宜州平定此贼。”

不久，越南地区的首领黎龙廷自称静海军留后，还派出弟弟州刺史明昶、殿中丞黄成雅等人出使宋朝，拿着大批财物，与宋朝建交。黎姓一族统领的越南地区在968年正式脱离中国，成为一个新政权。以后，宋朝眼见无法收回，便对其最高领导人授予静海军节度使称号，拉拢越南。赵恒一看越南黎龙廷都已向宋朝示好，自然也愿意与其交好。于是，朝廷正式授予黎龙廷为静海军节度使、交趾郡王，宋真宗还给黎龙廷赐名至忠，是要自始至终忠于宋朝。同时，又追封已亡故我黎桓为越南王，赏赐了那些出使宋朝的越南使臣。在招待宴会上，赵恒看到使臣黄成雅坐得较远，让黄成雅坐在王旦身边。王旦说：“昔日管仲侍奉周朝，周王以上卿之礼招待，管仲固辞不受。如今国家安抚平定边境，热情待客，足以表明我们宋朝与你们之间没有嫌隙。”赵恒听完王旦现身说法，将黄成雅座次提升成语尚书一样的待遇。

接下来，朝廷做了一件事，体现了朝廷治理天下的决心。这就是在各级部门设立“提点刑狱官”，“癸巳，复置诸路提点刑狱官。”这个提点刑狱的设置，最早可以追溯到988年，正是这一年，朝廷开始在诸路转运司置提点刑狱司。提点刑狱司的主要职责是执掌本路郡县之庶狱，核其情实而覆以法，督治奸盗，申理冤滥，并岁察所部官吏，保任廉能，劾奏冒法。设提点刑狱公事为长官，兼以文武大臣充任。其实，提点刑狱这个机构曾经设置过，后又被废止，然后继续设置继续废止。到了1007年时，朝廷决定重新设置提点刑狱官。

为什么朝廷此时忽然想起了重新设置提点刑狱官呢？或许此时的宋朝高层也意识到了地方上存在着各种冤假错案。其实，之前朝廷为开封府新增主管人员时，已说到关于案件之事。刑罚之事是赵恒关注的六件事之一。当时，赵恒对王旦说：“关注民间疾苦，选派各种有德才的官员是朕经常思考的事情。眼下，朕所虑者主要是全国各地刑狱官吏不作为，若一家中有一人受冤，会给一个家庭招致灾祸。如今全国各地的考察事宜虽有转运使，但边远地方没人管了。先帝在位时曾经多次选朝中大臣担任各路的提点刑狱，但后来废弃，现在可以重新设置提点刑狱官，你让中书和枢密院两个部门抓紧时间出具一份人员名单。”王旦还未回话，赵恒继续说：“河北、陕西等地，地处边塞要地，尤其要选好人员，保证边关长期稳定。”

然后，王旦命中书和枢密院的主要官员草拟了一份人员名单，王旦又对每一个人员进行了核实、考量，最终给赵恒递了这份名单。赵恒自然也认可王旦提供的这些人员。于是，亲自选授太常博士陈纲、李权、李及等人担任提点刑狱官，临走之前，赵恒又在长春殿招待了这些人，给他们交代清楚职责之后，让他们到地方上去核查情况。这些官员们到了各自所管辖之地后，开始视察囚禁之事，审核案卷。他们所到之地，当地发官员不得设宴招待，更不得迎来送往。提点刑狱只对犯罪的事由进行多次询问，直到确定核实准确之后，才会上报，“所至专察视囚禁，审详案牍。州郡不得迎送聚会。所部每旬具囚系犯由，讯鞫次第申报，常检举催督。”对于那些在位时的官员，都成了这些提点刑狱关注的对象。不巡查所部州县官员履职情况，监督复核刑事案件审理，也负责弹劾在司法案件中违法的官员。

经过这一番整治之后，社会上冤假错案少了很多，一些掌管刑罚的官员也都兢兢业业，不敢再制造冤假错案。

虽刑狱之事有了一定起色，官场上却还是有触碰法律底线的人。当时有个兵部员外郎叫邵晔，他为朝廷保荐光禄寺丞李随为著作佐郎。但不久，大理寺发现了李随有贪污犯罪的前科。大理寺展开了调查，结果显示李随的确存在贪腐受贿的事情。然后，被邵晔也遭受牵连了。宋朝官员举荐别人是一项高风险的举动，若被举荐人有犯罪前科，举荐之人也将受到朝廷处置，原因是对被举荐人的触犯律法之事不察。最后，大理寺建议对邵晔降职一级。可提审院审核完毕这个案子之后，对大理寺的处置意见不认可，觉得大理寺给出的处置太严苛了，应该稍微调整一下，还列出了一些以前的案例。这件事一时半刻难以决断。只能上奏给赵恒，请求朝廷的进一步指示。宋真宗听了王旦的解剖之后，觉得有道理，此风不可开。但宋真宗鉴于邵晔不久前刚从岭南回到汴京，不辞劳苦，让邵晔停职反省，却未降级处置，“知审刑院朱巽屡于上前自诉，上以语辅臣王旦等。王旦作为首相，第一个发言。王旦说：“邵晔因为举荐李随而触犯法律，李随的罪责不应该减，邵晔的情况也不在朝廷降罪减刑的适用范围之内。如今朝中大臣举荐人才者很多，若都举荐了人之后被赦免，那么，朝廷的连坐之法成了形同虚设。”

最终，王旦也未在邵晔处置之事上与赵恒力争。此前寇准的强势，王旦是见识过的，只要赵恒的各种举动符合国家发展，王旦是不会强加阻拦的。

又过了几天，赵恒再次心血来潮，召王旦议事。赵恒对王旦说：“此前下诏让群臣议事时除了机密之事外，不得用无名札子奏事。也要求臣子们若非遇到需要当面凑陈之事，一般不得上殿奏事。做这些规定的目的是防止人多言杂，逐渐养成进谗言的风气。现在看来，只要有奏状都要上殿奏陈，密封起来进奏也不是不可以。这是近日戚纶陈奏时显现出来的问题。咱们之前一刀切的政策有些过了。”

宋真宗拿出了戚纶的奏章对王旦等宰执说：“戚纶在奏章里的意思是那些被疏远的臣子很难有机会面奏，可自从下了实名奏事诏令以来，朝廷从未阻拦到大殿里奏事的人。到这样一来，奏事的人反而少了。所以，现在看来，这样的阻塞言论的做法非常不明智，很多真实的情况传不到朕的耳朵里面。”对于赵恒的这种说法，王旦似乎不同意，说：“对于流言蜚语，官家您大可不必受其蛊惑，然近期少有人再论述朝廷得失利害，应当注意这个现象。”此时，站在一旁的王钦若却说：“臣子们登殿一两次，已是皇帝额外恩泽。比起古往今来中外臣下向君上进呈的言事文书制度，戚纶这样否定朝廷改革言论的做法应该被又是去审问。”但赵恒似乎对此看得很清楚，对众人说：“戚纶处事严谨，有学问，他的奏疏并不是已形成的诏令，大家切不可上纲上线。”此事也不了了之。不过从此事中，可以看出王旦和王钦若两个人在处置朝廷大事上完全是两种思想、两种办法。可能赵恒更喜欢王钦若的做法。

通过以上各种政务处置，王旦在赵恒心中的地位正式确立。此时，朝中有一项大事需要以王旦为首的宰执群体共同协作完成，这是修史政务。此前，修史政务由前宰相李沆负责主持，后发生了澶渊之盟，修史之事暂时被搁置了。1005年，还是参知政务的王旦负责史馆政务，主持一些官员修史。此时，王旦已是首相，监修国史是宰相的职责之一。于是，皇帝下了一道诏令，让首相王旦监修国史，知枢密院事王钦若和陈尧叟，还有参知政务赵安仁，以及翰林学士杨亿配合王旦修史，“丁巳，诏修太祖、太宗正史，宰臣王旦监修国史，知枢密院事王钦若陈尧叟、参知政务赵安仁、翰林学士晁迥杨亿并修国史。景德二年毕士安卒时，寇准止领集贤殿大学士，旦以参知政务权领史馆事，及旦为相，虽未兼监修，其领史职如故，于是，始正其名。”

当然，需要指出的是，王旦只是监修国史，也是监督修史的官员来完成这项巨大的政务，具体编纂政务王旦不管。还有陈尧叟、王钦若、赵安仁、杨亿等高官负责这件事。这倒不是王旦懈怠，而是首相作为中书省排名第一位的长官，有各种政事要处置。

这不，朝廷刚刚下达了让他修国史的诏书，其他政务又涌至眼前。事情还是之前宜州叛乱之事，朝廷已派出曹利用去处置这件事了。但陈进的叛乱还未处置完毕。据前方传来的消息称，陈进率领的叛军已占据柳州洛容等州县。皇帝与王旦商议此事，赵恒说：“这股叛乱的贼子一定无法离开他们的老巢，现在他们不过在做最后的挣扎而已。”王旦说：“这股乱民若要到更远的地方去，粮草首先没办法保障。”赵安仁也说：“传言说这股乱臣贼子可能要攀附交趾，但臣认为一定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因为交趾的军事力量远比这股贼子强大很多。此时我们的征讨大军也即将到达宜州，臣担心这股乱贼会跑到琼管（海南岛）去，如若那样，我们想要短时间内消灭他们，恐非易事。”毫无疑问，赵安仁的担忧不无道理，当时的琼州可是蛮夷之地，主要是与中原隔绝，还有琼州海峡这个天然屏障，一旦这部分乱民进入琼州，宋朝想要从内地派出大兵切消灭，恐非易事。

听了赵安仁的话之后，王旦则说：“这些乱民一定长久不了，他们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王旦的这种喊口号非常不切合实际。赵恒反而头脑清晰，他对即位宰执群体说：“如今象州被围住，还有奏疏从城里穿出来，而桂州则没有消息，这是何邴真善于守城的缘故。”之后，朝廷派内侍史崇贵到桂州等地慰问曹利用等前线将士。

其间，还发生了一件有趣的事。当时宰相、枢密使、参知政事班位基本在一起，这是祖宗传下来的制度，在宰相班位之前有一块石头，谓之殿庭仪石。所有的宰相都在这块石头的南面排列班位。每次召集宰执群体奏事时，赵恒都发现王旦的班位与王钦若的班位挤在一起，有失大雅。赵恒忍俊不禁，让侍从将宰相的班位移到了殿庭仪石另一侧，这样一来，宰相与其他宰执群体也分开了。这看起来只是移动了一点距离，但拉开的却是身份样的象征，虽这些人均属宰执群体，但首相还是应该排在第一位的。

对于王钦若是否故意靠向王旦的班位，让两个人的班位看起来很拥挤，史籍并没有详细记载；但分析王钦若这个人，能发现他挤兑王旦、觊觎首相岗位的端倪。或许王钦若进谗言扳倒寇准之后，以为赵恒会让他担任首相，岂料赵恒竟然提拔了王旦。王钦若一直以来，对王旦就不服。他与王旦挤在一起的班次，可能也是表达自己不服王旦的一种方式。赵恒让人移动王旦班次，可能也意识到了王钦若的意图。只是这让王钦若一度很尴尬。

总之，王钦若每次与王旦交手，王钦若都败于下风。王旦每一次都用自己高超智慧来化解危机。当然，王钦若与王旦之间的较量还远远未结束。

3

王钦若的计谋

其实，王旦成为宰相，给那些本有望被提拔成宰相的人泼了一盆冷水。这些人在私底下撇风凉腔，希望王旦在宰相的位置上犯错，想以此证明他们比王旦要强得多。尤其是王钦若等人心中有种说不出的难受。毕竟他们也是赵恒身边的宠臣，而且许多事情，都是他们都给赵恒出的主意，可到了任命宰相之时，赵恒依然启用了王旦。毫无疑问，王钦若不喜欢王旦。只是此前两人一起共事时，也仅仅是职业关系，没有个人之间的交情。王钦若清楚，王旦虽没有寇准那般强势，但也有执拗的毛病，他一旦认定的事情，别人是很难改变的，从这点来说，王旦和寇准有些相似了。

但王钦若清楚，让王旦担任宰相是赵恒权衡利弊的结果。王钦若为清楚，要想撼动王旦在赵恒心目中的位置，绝非易事。此时，最好的方式便是全力拥护宋真宗的决定。当然，王钦若心里盘算着，并冷眼旁观王旦，一旦发现王旦在宰相位置上出错，便会制造出各种言论，挤走王旦。因此，王钦若表面上支持王旦，心中却还有其他的想法。他想搞出一些事情来，让赵恒重新定位自己，也为自己争夺宰相，制造一些机会。

不过几次与王旦交手后，王钦若发现自己错了。王旦这个人不动声色，城府较深，在很多政务上王旦看起来有些不练达，其实也充满了大智慧。这些做法王钦若在李沆身上看到过，在毕士安身上也看到过。而李沆和毕士安两个人都不是王钦若轻易敢惹的主儿，王旦竟然也如此。王钦若暗暗叫苦，他自认登上枢密使高位，却遇到了李沆、毕士安、王旦等人，难道真有一物降一物之说吗？

王钦若不敢与王旦明着较量，也看不惯王旦担任首相。所以，王钦若总是因为为各种蝇头小利与王旦竞争着。

每次王钦若被失败后，他都会收起自己的一些不轨之举。暗中猫着，等待着下次的机会。

不久之后，杭州知州薛映在杭州的任期即将到任。皇帝召集宰执群体商议给薛映挪地方的事宜。参知政务冯拯说：“杭州那地方比其他地方好治理，所以薛映政绩突出。”赵恒不这样认为，他对冯拯说：“对某人委托地方军政务是以前管理诸侯的办法，这种管理平时看起来相安无事，也容易治理。但吴人轻佻诈伪，若不是事先准备好，岂敢称他们好管理？像宜州刘永规一样，虐待属下最终招致祸端，还引起战火。若我们用人得当，哪里会有这些事？”然后，赵恒翻开朝中官员档案花名册，寻找接替薛映的人，最终，赵恒目光停留在孙仅、王济两人的档案上面，随即，赵恒问王旦：“你觉得这两个人中派遣谁去杭州任职更适合？”王旦说：“王济这个人更有才干一些。”这样，让王济接任薛映的杭州知州已成定局。王钦若没有反对。

接着，朝廷就百姓拖欠朝廷旧账事宜进行商议，虽朝廷赦免了这些赋税，但账目还在。说来这些旧账还与王钦若有关系。当时王钦若在三司当一个小官员，有一天，王钦若的一个同事发现老百姓欠了很多朝廷的钱粮，若赵恒将这些钱财免了，一定会得到天下百姓的称颂。王钦若听了这个事情后，当夜将这些年来百姓欠官府的钱财数目计算了出来，第二天一大早，他进宫汇报去了。赵恒听了王钦若的意见，非常高兴。不久之后，便提拔王钦若为翰林学士。这是王钦若投机取巧窃取别人思想为自己谋私利的过程。这些账目虽免了，但账目的每一笔去向都清晰地记载着。到了1007年，赵恒将这些账目拿出来给王旦等宰执群体看，还向王旦等人说明了这个账本里面的钱财用处。最终商议的结果是不能学习汉武帝的穷兵黩武，此事也不了了之了。

此时，南下平乱的曹利用已平定了南方的叛乱，准备开始班师。赵恒与王旦对一个叫杨覃的官员任用问题进行了沟通交流。杨覃是曹利用推荐上来的人，当时宜州叛乱爆发后，杨覃知潭州（今湖南长沙），为了不受宜州影响，杨覃对潭州城防做了全面部署。后来，潭州果然未受到宜州叛乱的影响。当曹利用将杨覃推荐给朝廷以后，赵恒与王旦商议杨覃任职问题。王旦说：“杨覃这个人素有才能，在浙江人当中很少有他那么有才干的。”宋真宗说：“是不是将杨覃与朱台符一起调任到陕西？”王旦说：“可以，尽管杨覃这个人有争议，但他颇有爱民之心，可以放心任职。”

不久之后，朝廷对曹利用、张煦、张从吉、张继能等这些平定宜州叛乱的人将士岗位进行了调整。还对他们手底下一些在平定叛乱中表现英勇的底层将领都予以重用，赏赐了钱财。之后一段时间内，朝廷都在处置叛乱之后的安抚事宜。

1007年十一月初，朝廷对以一个叫郭贽的官员岗位进行了调整。此前，赵恒就郭贽岗位调整的事情，已与王旦进行了交流。赵恒对王旦说：“昨日召见郭贽，与他谈论了好几个时辰，他还记得当年朕当东宫太子的很多事情。郭贽这个人真是敦厚的长者，在太子府辅佐了我三年。后来杨可法到了府上，虽杨可法也能做到尽职尽责，做事情却不如郭贽。朕早年间经常去郭贽家里，如今郭贽已老了，朕打算将他安置在身边，他现在身居吏部侍郎，该给他一个什么样的官呢？”王旦说：“陛下您感念救恩，可以特批。”宋真宗说：“给他同一个尚书罢！”随即，朝廷下了一道诏令，命郭贽工部尚书、兼秘书监，充翰林侍读学士。

几天后，朝廷又对右正言、知制诰孙仅和四方馆使孙全照两人岗位进行了调整。

这一年多以来，朝廷涉及人事调动的问题，基本上都是赵恒与王旦商议的。当然有时候也有参知政务参与其中。总之，自从王旦担任首相之后赵恒将人事权紧紧握在手中，每次遇到人事调整时，都是听从王旦的建议，王旦与赵恒之间这种相互扶持的状态正在形成。由此可见，赵恒是一个善于听从建议的人，他没有赵光义那种专横独断，同时这也显示出王旦的作用了。

王旦继续在宰相职位上干着，处理着属于他政务，国家继续稳定发展。此时，有个叫赵湘的殿中侍御史忽然给朝廷上了一道札子，在官僚阶层引起了极大轰动。

札子的内容很简单，是请求赵恒搞封禅。当这个札子到了中书以后，王旦将此事汇报给了赵恒，因为这不是一般的奏折。但很遗憾，赵恒未表态。也就是说，王旦说了札子的内容后，赵恒没反应。既然赵恒不表态，王旦也不能不说自己的意见。因为从内心深处说，王旦反对搞封禅祭祀事宜的。于是，王旦对赵恒说：“封禅这种礼仪制度已废弃了很久了，若不是盛世太平，怎么可以做封禅之事？”然后，赵恒有些难为情地对王旦说：“朕没有大德，不能轻易商议封禅这种事。”

王旦虽提示赵恒不能轻易做封禅之事，然而，王旦内心还是很惊恐的。毕竟此时有人提出封禅之事，绝不是赵湘的一时心血来潮，这道札子的后面，似乎有隐情。且赵恒虽然表示不愿轻易议论封禅祭祀之事，但口吻明显很渴望促成这件事。

王旦自问：这件事是什么时候发生的？或者说赵恒什么时候有了封禅之心的？王旦竟一无所知。此为此前种种迹象表明，赵恒一直都尽职尽责，努力在做好一个帝王。可赵湘不可能凭空上这样一道札子，王旦一眼看出来这是被人授意的举动？那么，除了赵恒能授意某个官员上书封禅，还有谁有这个权力呢？

事情还真如王旦预料那样，并不是赵湘一时兴起，鼓动赵恒封禅祭祀。因为从赵恒的态度上能发现，其实是赵恒想要搞这场封禅，只因王旦不同意，赵恒才说自己没有大德，不敢轻易商议封禅之事。也就是说，赵恒此前清楚赵湘会上这样一个札子，而这个札子也是赵恒试探宰相是否同意的举动。只是王旦毫不含糊地表明自己反对搞封禅祭祀之事。赵恒不得不放缓封禅祭祀的事情。至少，目前如若王旦不同意，这个事情没法儿搞。

其实，若要追溯这件事的起源，应该回溯一下历史，一直倒到寇准罢相的那时候。当时，王钦若对赵恒宣称澶渊之盟是城下之盟，而且寇准拿着赵恒的性命孤注一掷。赵恒自此对寇准这个人便失去了信任，不久寇准就被罢相了。但澶渊之盟被王钦若说成城下之盟，赵恒自然也非常郁闷。以后每每想起此事，赵恒都闷闷不乐，有种耻辱感。

赵恒要找一个办法来消除城下之盟的耻辱感。王钦若适时出现了。赵恒问王钦若：“那怎么办呢？”王钦若看得出来，宋真宗根本不想再次发动战争，王钦若故意给赵恒出主意说：“最好的办法是再次出兵幽州，夺取幽州，然后能洗刷掉这种耻辱了。”这是激将法，王钦若清楚，以赵恒的性格，是绝对不会这样做的。果然，赵恒说：“辽宋双方百姓刚刚过上平稳的日子，朕怎么可以再兴兵发动战争？这不是将宋朝边境上的黎民百姓又卷入战争的漩涡吗？发动战争这件事以后不要说了。”王钦若故意诡辩说：“皇上您体谅百姓，处处为百姓着想，可老百姓不理解您啊，他们总觉得澶渊之盟是耻辱啊。”赵恒有些为难，问王钦若：“难道除了发动战争就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吗？”

王钦若乘机对赵恒说：“办法倒是有一个，而且这个办法是个大功业，不仅可以镇服四海，也可以向那些边境邻国彰显国力，只是不清楚官家您愿不愿意做？”赵恒一听王钦若这么说，好奇心一下子被调动起来，急切地问王钦若：“你说的这个大功业到底指什么？”王钦若才一本正经地对赵恒说：“既然不能再与辽发生战争，那只有封禅泰山了。”宋真宗问：“封禅泰山？”王钦若说：“正是封禅泰山。”赵恒不再说话，默默思虑着。封禅泰山这件事，很多朝代都没搞过，自己搞起来行不行？王钦若趁机说：“封禅泰山这件事，不仅可以镇服四海，更是宣扬宋朝国富民强的重要举措。此举可以让宋朝边境上的回鹘、渤海、西夏等国都见识一下宋朝的国威，实在是一举多得的事情。”

赵恒还是有些疑惑，历史中秦皇汉武封禅的事情赵恒是清楚的，可秦皇、汉武都是千古帝王，地位极其尊崇，一下统一了全国，车同轨书同文，统一度量；而汉武帝则直接将匈奴赶到了大山深处，不敢再骚扰中原。自己能有什么功业，怎么可以与秦皇汉武相比较呢？一直在沉思中的赵恒并未搭理王钦若。王钦若又说：“只是历朝历代一来，每次都是上天降下祥瑞之事，帝王们才会搞封禅活动。”王钦若这么说，自然是试探赵恒有没有搞封禅之事的想法。这也是赵恒犹豫的原因之一。

王钦若看到赵恒有些犹豫，便接着说：“天降祥瑞之事也不一定都确有其事。只要皇上您深信泰山封禅这件事，并怀着尊崇之心来做这件事，把自己的态度表明给天下看，上天必然会降下祥瑞之事。”王钦若还给宋真宗举了例子，“自古以来，所谓的祥瑞之事，几乎都是人为的。《河图》《洛书》等这些事，谁又能说清楚这是真实存在的呢？也许是人早布置好的呢？”甚至王钦若还列举出了《左传》里“国之大事，唯祀与戎”的说法，以此来找到自己提倡封禅之说的依据。

此时的王钦若已从赵恒放光的眼神中，窥到了皇帝心动的“内幕”。

然而，心动归心动，此事自从王钦若提出之后，赵恒思考了很久，没有给王钦若直接答案。史书里面，也找不到此后两个人一起谋划此事的记载。为什么赵恒没有立即答应王钦若的提议呢？原因是赵恒心中有顾虑，封禅泰山这件事，前朝虽有之，但宋朝却从来都没有过，伯父赵匡胤在建立宋朝后，最应该进行封禅泰山，以表明宋朝继承大统的合法性，但赵匡胤没有这样做；父亲赵光义在烛影斧声中继承皇位后，后北伐契丹，一生功业丰硕，也应该封禅泰山，但父亲赵光义也未这么做。凭什么到了自己的手里，应该封禅泰山呢？

赵恒想到了王旦，也只有王旦这个人，此时才能真正为他出主意。不过王旦这个人遇到自己不认可的事情，也非常执拗。太祖、太宗皇帝都未做过的事情，王旦会同意吗？赵恒心中也没有底。

显然此事一直在赵恒心中悬着，自从寇准罢相，王钦若提出封禅这个建议后，赵恒一直在想找机会向赵恒王旦开口，这一等就是一年多，而王旦也愈发显示出自己的成熟。这件事继续在赵恒心中悬着。但可以推测，赵恒私底下应与王钦若已讨论了很多次，并开始分步实施一系列动作出现。这才有了前面赵湘上札子，请求赵恒封禅的事情。这实际上是试探王旦的举动。

果然，当这份札子落到王旦手中时，王旦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封禅这种是已多少年没人搞了，咱们自己又不是多么了不起的朝代，自然不能搞。王旦果断地掐段赵湘请求赵恒封禅的建议。但拒绝了并不代表自此不搞这事。

皇帝一看王旦不同意，只能另想他法，但封禅之事已在赵恒心中泛起一阵又一阵的涟漪，他已被封禅之事搅得心神不宁。后来，赵恒与王钦若再次说起封禅之事时，问王钦若：“宰相不同意这事怎么处理？”王钦若却直接对宋真宗说：“这事情陛下交给我，由我出面给王旦说。”于是，赵恒让王钦若一边准备祥瑞之事，一边想着办法来说动赵恒王旦。

4

一壶珍珠

这一次，王钦若再一次表现出了自己的热情，毕竟是他鼓动赵恒进行封禅祭祀的，现在遇到王旦不同意这个问题，他要想办法将这个问题解决了。那样，赵恒才能放行去封禅。其实，此时的王钦若已找到了办法，这些年来与王旦同朝为官，也让王钦若摸清了王旦这个人的脾性，比如之前在班次问题上，王旦选择了忍让。若宰相是王钦就若，他是不可能让别人与自己挤在一起的。王钦若觉得对付王旦的办法，是逼让王旦范，除此之外，别无它法。于是，王钦若对赵恒说：“封禅泰山这样重要的事情，王旦肯定清楚轻重，只要皇上您发话，让我带着您的圣喻去给王旦说，王旦肯定会同意的。”赵恒没有表态，默认了王钦若的做法。王钦若心领神会，便马不停蹄地去找王旦了。

关于王旦和王钦若之间的谈话，史籍中并无详细记载。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当王钦若出面给王旦陈述赵恒要做封禅之事时，王旦并不同意，因为赵湘上札子时，王旦已表明了自己的态度。王旦是那种一旦认准了某件事就不会轻易改变的人。由此，我们可以大胆地设想一下：王钦若肯定是找到了王旦，并向王旦说了封禅这件事，王旦不同意，认为这样做是劳民伤财。况且唐太宗想封禅都被魏徵劝阻了，现在的宋朝哪有唐太宗时的强盛？若讲这些，王钦若自然说不过王旦。可赵恒明显已动心了，若王旦极力反对这件事，此事有可能泡汤。王钦若肯定表明这是赵恒要做的事情，是赵恒派他来和王旦沟通如何做好封禅泰山之事的。但王旦还是不建议搞这么大的活动，毕竟辽宋刚刚休兵止战，国库空虚，不应该再花钱搞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此时，王钦若看自己说服不了王旦，便搬出了赵恒的圣谕。君主专制里，宰相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一人之下的那个一人，能改变宰相的决定。所以，王旦只能勉强同意。

然后，王钦若马不停蹄地回去给赵恒报告王旦同意搞封禅之事的消息去了。赵恒听王钦若说了整个过程，但赵恒心中还是没底。因为王钦若说的那个天降祥瑞之事，到底真是上天降下的祥瑞，还是人为的，赵恒其实是没有答案的。

赵恒一直带着这样的疑问思考着。有一天傍晚，赵恒带着问题随处散步，不经意间到了秘阁。当时秘阁中值班的人叫杜镐，此人博闻强记，治史严谨，为士论推重，称其为“杜万卷”。对于赵恒的突然造访，杜镐本人都很意外，因为这么多年来，赵恒亲自到秘阁的次数有限。赵恒莫名其妙地问了杜镐一句：“古代所谓河出图、洛出书，果真是真实的事吗？”

此时，杜镐并不清楚皇帝这么问的目的，便随口回复赵恒说：“这或许是圣人以神道设教育人的事情，不一定确有其事。”所谓以神道设教，也是人为塑造的祥瑞之事。听到杜镐这样说，赵恒心中这才有了底。杜镐不清楚他问这话的原因，对他说了真话。而且以杜镐的学识，能这样说，自然也是有十足把握，不可能忽悠他。宋真宗不再有疑惑了，这才下定决心要是去封禅泰山。

现在剩下最后一个问题了，那就是如何让王旦同意皇帝封禅。有读者朋友会说，之前不是派王钦若去找王旦说了嘛，王旦不是也表示勉强同意嘛，为什么赵恒还担心王旦会不同意？其实这也是有缘由的，当时王钦若给王旦陈述封禅时，用的赵恒的圣谕来传达的，赵恒清楚王旦内心并一定不支持封禅。只有让王旦真心同意了，这件事才能成。

但怎样才能让王旦真正同意呢？赵恒苦思冥想。然后，赵恒想到了办法。赵恒命人召王旦进宫，摆了一桌酒宴招待他。对此，王旦似乎已意识到赵恒这次招待他的目的了。王旦进宫后，拜见了赵恒后，两个人便坐在一起喝酒。

此时的王旦等着赵恒开口说封禅之事，但赵恒却绝口不提这件事，只与王旦痛饮。王旦猜不透赵恒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陪着赵恒喝酒。两个人边喝边说一些国家大事，王旦都从容以对。酒过三巡之后，两人都有些兴奋，继续说着国家大事。赵恒始终不提封禅之事。

这场酒喝了大半夜，酒酣耳热之际，赵恒与王旦都有些醉意。此时，赵恒命人端出了一壶酒赐给王旦，并嘱咐王旦说：“这是一壶上好佳酿，朕把它赏给你，你拿回去和家里人一起享用吧。”王旦自然感恩戴德，端着一壶酒出了宫殿。

不过王旦依然一头雾水，他清楚这次赵恒召见他是为了封禅祭祀之事，可自始至终，赵恒竟然没说关于封禅之事的一个字，这让王旦越发不安了。王旦隐隐感觉到总是哪里不对劲儿，可是说不上来到底哪里不对劲儿。王旦心中的疑问，从进宫到回家，都未解开。

王旦抱着赵恒御赐的这壶酒回到家里，给家里人讲明白了这壶酒的来历。此时家里人已垂涎欲滴，毕竟这是皇帝御赐的酒酿，有生以来还头一次能饮这样的酒。王旦忽然紧紧盯住这壶酒，他意识到他之前感觉到的不对劲儿的源头在他手中的这壶酒里面。此时，孩子们已争先恐后要喝酒了，王旦不断告诉自己是多想了！

随即，王旦小心翼翼地将酒壶打开。当酒壶打开后，所有人都惊呆了，酒壶里根本不是佳酿，却是满满一壶珍珠，粒粒都是上好佳品，价值不菲。此时，王旦才明白了赵恒的用意，虽叫他进宫喝酒，没有说一句封禅泰山之事，但这一壶金银珠宝，则表明了赵恒要封禅泰山的决心，赵恒的意思也很明确：封禅之事宰相您不要再阻拦了。

这是千百年来，唯一一次皇帝贿赂大臣的事情。细数中国历史，绝对找不到第二件类似的事情。王旦这才猛然醒悟。王旦再不敢往下想，赵恒为了封禅之事竟然用这种方法来贿赂他。王旦哭笑不得，为他自己，也为赵恒。王旦内心最后一点儿希望随着这壶珍珠现世破灭了。以后凡是天书、封禅等事，王旦不再有异议。只能按照赵恒的意思来落实，而自从王旦收取了这壶珍珠起，王旦似乎掉入了封禅之事的漩涡里，无可自拔，他不仅要支持为赵恒封禅祭祀，还要跑前跑后，为赵恒的这种嗜好出力。

自此，王旦心中总是惴惴不安。

几天后，天气骤变，飘起了大雪。赵恒召集宰相们商议事情。赵恒对王旦等宰执群体说：“昨天晚上下了雪，朕担忧降雪会停止。半夜里，朕派出人去外面查看雪情，回来说到处还在下，而且雪势不减。如今看见落了这一层厚厚积雪，来年的庄稼将会有个好收成。朕每次想到庄稼难收，经常给邢昺说及此事，觉得百姓们种庄稼总是遭受自然灾害的影响。邢昺说民间的灾害有四大方面，一是瘟疫，二是旱灾，三是水灾，四是牛瘴，每年这四类灾害必然会有一类降临人间，只是轻重不同罢了。这四害里面，旱灾尤甚。麦田里没有水渠，庄稼一旦遭遇旱灾没办法挽救，老百姓损失也非常大。邢昺多年居住田间地头，对很多农事都非常熟悉，有丰厚的经验。所以，每年此时，朕担忧自然灾害带来的损失，朕听闻各地种麦子居多，这次降雪，农家未忧愁了。”

几位宰相连连称是。皇帝兴致很好，给中书几位宰执赐了酒水。之后，皇帝又在崇文院设宴招待宰执群体，皇帝还作了和瑞雪有关诗词，让三馆人员一起作诗唱和。

王旦看着赵恒这样重视民间，心中多少有些许欣慰。但封禅之事似乎已在准备，只是王旦还不清楚这场大型狂欢活动以怎样的方式展开。

几天后，赵恒召见王钦若，询问《册府元龟》这本书的编纂进度，并强调这部书的重要性，要求王钦若与杨亿两个人密切合作，逐字逐句地过，删选出最精华的部分用来为国家治世所用。王钦若自然表示会认真负责。

但实际上，王钦若这个人非常狡诈，在修纂过程中，因修辑的每一部分要向赵恒汇报，如得到赵恒的褒奖称赞，王钦若则将自己的名字列在第一，若出了问题，受到真宗的谴问时，则推卸责任，给皇帝汇报说写错的地方是杨亿等人干的。正是因为王钦若这些不地道的举动，让同僚们对他都很嫉恨。于是，一帮人开始捉弄王钦若，他们让一个叫陈越寝的人假扮王钦若死了，由另一个叫石中立的官员装扮王钦若的老婆，在陈越寝跟前哭泣，其他人则站在这两个人面前唱葬歌。由此看出，王钦若这个人并不得同僚们的喜爱，但王钦若有一样东西是别人没有的，那就是他能随时捕捉到赵恒的情绪变化，能适时有度地恭维皇帝，让皇帝对他宠幸有加。

王钦若悄悄进宫向赵恒秉告被捉弄这件事，还将那些对他实施恶作剧的人的不良之处都一一告诉给了赵恒，赵恒听到这件事后也哭笑不得。赵恒认为大家作为同僚，不能做出此等事件，于是，赵恒打算罢黜了这些官员。幸好当时王旦主持这件事，才没有让这几为人受到责罚。鉴于王钦若这样，杨亿对王钦若也不待见，每次王钦若进入馆阁之后，杨亿就会溜走，避开王钦若。后来，王钦若被调出朝廷当人杭州知州，满朝文臣都作诗祝贺，但杨亿却不作诗。

1007年年底时，朝廷计划举行了科举考试。赵恒先询问取士情况，王旦说：“大概有一万三千余人，按照惯例，本次礼部拟录取人数名额大概在百人而已。”赵恒说：“若真如卿所言，那落榜的人远超过万人。所以主考官员选择上一定要慎重，晁迥这个人素来以谨慎著称，可以让他担任主考官。周起、王曾、陈彭年等人也可以参与主持考试。”参知政务冯拯说：“在封印首卷的问题上，若朝廷遣官员完成，也一定要用有操守之人。”王旦说：“滕元晏这个人与士大夫之间的交往较少。”赵恒想了想说：“这次考试应该让今朱巽代替周起主持贡考试，让周起与滕元晏同两个人共同执掌封印这件事。”结果议定之后，朝廷下了一道诏书，让翰林学士晁迥、知制诰朱巽王曾、龙图阁待制陈彭年三人负责科考之事。

为了确保这次考试的公平、公正，朝廷还让御史台、大理寺的一些官员也入住考场，随时纠正影响考试公平公正的因素，“既受诏，上谕以取士之意，务在至公，擢寒畯有艺者。又命监察御史严颍、张士逊监贡院门，都官员外郎乔颜、太常博士郑彞、太常丞陈既济巡试铺，太常丞直集贤院任随、著作佐郎陈覃点检进士程试，大理寺丞马龟符等六人考校诸科程试。”

之后，朝廷开始组织考试。

尽管朝廷在开考前已出台相关政策，调整了考试相关人员，但到了考试时还是有预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宰相王旦得知情况后，马上进宫面见赵恒。王旦说；“臣听闻昨日考试新法，一个叫周行中的士子在考生中争议较大，臣听闻他还不遵守科考之制度，我怀疑其中有徇私舞弊的嫌疑。请陛下诏将此事公之于众，让天下的士子都清楚您是一心为公的 ，只有这样才不至于遗漏人才。”赵恒觉得王旦说得有道理。不久之后，给事中梁周翰上奏，打算先让进士们做二十首诗，测试一下士子们的水平，筛选出诗文俱佳者再进行考试。但赵恒却说：“这样一来，能写诗的人能被选中，而擅长作文的人才有可能被疏漏。”言外之意，梁周翰的这种做法顾此失彼，不建议使用。

于是，朝廷继续按照之前的考试规格组织了考试。这一科，依然取士数百人。

此时，时令已逼近年底，汴京城一派新春氛围。国家进入总结过去、展望未来的时候。往往这时候，也是朝廷建立邦交的关键时刻，西北边境吐蕃六部首领厮铎督派遣使者左威卫上将军萧留甯、彰武节度使耶律信甯，副使崇禄少卿邢详、右威卫大将军耶律遂到宋朝来进贡，朝廷款待了使者。不久，辽国也派出使者到宋朝，恭贺新春佳节。”

赵恒对王旦等宰执群体说：“最近以来，一些边境守将们都说与契丹建立合盟关系对我朝不利。”王旦对此种论调有不同意见，他对赵恒说：“不仅仅是武将们这样议论，有些文臣也是这个论调。然而，自我朝与契丹建立盟约后，三年来两国相安无事，除了减少了战争所需费用之外，河北边境的百姓们也都得到了休养生息，免于押送粮草。”赵恒又说：“这可能是辽国人看到河北之地这几年丰收之后想要夺取物资。”参知政务冯拯说：“若边境上不安宁，这对武将们来说可是大好消息。”但赵恒不同意冯拯这种贬低武将的做法，说：“国家虽实行怀柔政策，但也不能荒废军队建设，否则契丹一旦背弃盟约我们怎么办？所以，国家在政治上还是要保持安定清平，用来安抚天下百姓的心。”

这是1007年年前最后一次议事。这段时间以来，赵恒除了给王旦一壶珍珠之外，再也没有提封禅祭祀之事。王旦最后一个月的政务也战战兢兢，他一直在等待着赵恒开口说封禅之事。奇怪的是，赵恒又绝口不提封禅之事了。但鉴于之前一壶珍珠的经验，王旦清楚，赵恒之所以未急着表明封禅之事，似乎在准备着什么。王旦隐隐觉得，这场封禅活动即将拉开帷幕。

5

皇帝的梦

1008年的正月初一，皇帝要接见大臣，接受群臣的祝贺，顺便赏赐群臣，再颁布一些诸如减少赋税之类的惠民政令，以显示皇家对天下百姓的体恤。但这一年的正月头几天，显得异常平静。赵恒接见大臣祝贺后，便让大臣们回家去与家人团聚，共度新年。

群臣们一脸疑惑，猜不透皇帝心中想着什么。事实上，这种看似平静的背后，正在酝酿着一些大事。

果然，这一年的正月初五，皇帝召集宰相王旦、知枢密院事王钦若等人在崇政殿西面偏殿议事。这里特别强调了有王钦若这个人。按照宋朝的惯例，宋朝皇帝召中书省长官（宰相、参知政务）议事时，一般不召见枢密院的长官。这也是宋朝“两府”分开奏事的制度，赵恒一直恪守着这个制度。自从王旦担任宰相一来，皇帝召中书长官时，枢密院很少参与，只有在协商军政大事时，才将两府人员召集起来。但此时，皇帝将枢密院王钦若等人也招来，必然是有重大事情宣布，或者有军政大事需要宰执群体在一起商议，“春正月乙丑，上召宰臣王旦、知枢密院事王钦若等对于崇政殿之西序。”

紧接着，赵恒开口了。赵恒对眼前的宰执群体说：“朕的寝宫你们都见过，四周挂满了青色的幕帘，早上或者晚间若不点灯，周围的一切不见。但去年十一月十七日半夜，朕刚刚躺下，寝宫中闪过一道亮光，屋子里非常明亮，当时朕非常震惊。此时，朕在一团明亮之中看见飘着一个神人，头戴金冠身着红袍。然后，这位神人对朕说：你要在正殿建一个黄籙道场，一个月后上天会降下大中祥符三篇天书，在这之前不要泄露天机。”群臣们听到赵恒这么说，不明白赵恒的意思，或许，只有王旦和王钦若清楚赵恒的言外之意。只是每每想起那一壶珍珠，王旦都感到底气不足。

赵恒并未接着说：“朕当时震惊万分，起身准备回答神人，却发现神人已不见踪迹，自己不过是做了一场梦。然后，朕记下了这件事。此后，朕便吃素戒斋，命人在朝元殿设置道场，筑起九级彩坛。又命人用香木雕刻成车舆，用珠宝装饰上面，等待着神仙的再次光临。”

几位大臣静静地听着赵恒的叙述，仿佛听故事一样。此时，赵恒兴致勃勃地说：“这样朕等了一个月，不见天书踪迹，但朕也不敢撤掉道场。朕以为之前那件事不过是个梦罢了。然而，就在刚刚，有城隍司的官员来报告说，在左承天门房子一角发现了一大块黄帛。之后，朕便派身边的侍从去观看，果然发现房基上有一块黄帛。侍从回来说：这块黄帛长约二丈左右，上面还系着一个类似于画卷的东西，外面则用青绳缠绕着，在封口处隐隐可以看见里面有字。此时，朕才想起了之前的那个梦，以及梦中神人交代的事情，朕觉得这个黄帛是上天降下的天书。”

话至此处，宰执群体还在听故事，可王旦已经听出赵恒话里的弦外之音了。此时，那壶珍珠又开始在脑海里出现。王旦很后悔当时收了那样一壶珍珠，这直接让自己不敢有丝毫阻拦，还得想办法为皇帝圆谎。此时，大家都将目光投向了王旦，毕竟赵恒的故事讲完了，接下来的事情，要宰执群体们出面了。王旦作为首相，自然第一个表态。于是，王旦对赵恒和其他宰执群体说：“陛下您以至诚之心来敬奉天地，以仁孝之心供奉祖先，又律己爱人，整天整夜思谋治理国家的办法。眼下，朝廷与邻国之间相互相处和睦，官场风清气正，国内年年丰收，这些都是陛下兢兢业业勤于政务所致啊！我们这些臣子们也经常也说这是天道所致，必然有福报降临。如今果然神明应验，降下灵文，这都是上苍庇佑的表现。”然后，王旦带领着群臣开参拜赵恒，口中直呼“万岁”。赵恒很高兴。王旦接着又说：“如今天书到了启封时，应该屏退身边的人。”但赵恒却不同意王旦的意见，他对几位大臣说：“若降下的不是天书，而是上天的一些警示，朕与卿等都要敬畏并忏悔。若是上对朕的告诫，朕也得加强自身修养，岂能独自观看而不让外界清楚？”此时，有个叫孙奭的人却持有不同看法，他对赵恒说：“臣愚所闻天何言哉，岂有书也！”但赵恒用眼神让孙奭闭了嘴。

听完赵恒这么说之后，王旦清楚赵恒是要让臣僚一起见证奇迹再现时刻。于是，在宋真宗的带领下，一行人去了承天门。等一行人到了承天门，果然发现如赵恒所说，房顶上挂着真有一个黄帛。然后，赵恒开始焚香祭拜，以显示对上天降下黄帛的尊重。之后，便命赵恒身边的近臣周怀政、皇甫继明两个人登上房屋取黄帛。天书被拿下后，王旦首先接住了天书，跪着将黄帛迎进了承天门。进门以后，赵恒对着黄帛再进行参拜。此时，有人将之前准备的那个挂满珠宝的车舆被推了进来，众人合力将天书放置在车舆上，再由赵恒与宰相引着车舆进了朝元殿的道场里面。

这一路上，所有人都颤颤巍巍的，怕在迎接这份天降黄帛的过程中出岔子。等一行人到了朝元殿，赵恒才让陈尧叟开封这个黄帛。当陈尧叟将黄帛拆开之后，发现黄帛上面有字，赵恒让王钦若读这个黄帛上面的内容：受封命，兴于宋，付于慎，居其器，守于正，世七百，九九定。这二十一个字说的是赵家天下实乃天授，可以传后七百世，永葆天下。七百世是个什么概念呢？大家伙不用想能明白其中的含义。

这个黄帛里面还有三篇《大中祥符》天书，天书上面也有内容，无外乎都是赵氏王朝将会延续万世之类的话，“其书黄字三幅，辞类尚书洪范、老子道德经，始言上能以至孝至道绍世，次谕以清净简俭，终述世祚延永之意。”所有人都震惊万分，也都悄悄地议论着。许多人也在心中产生了疑问：这到底是真是假啊？但这样的事情，只能在心中产生疑问，不能到人面上说。若皇帝清楚了某个官员对此还有疑问，那他的仕途也到头了。那些混迹于官场的人，个个都是人精，怎么会不晓得其中的含义？

当陈尧叟读完之后，将天书藏于一个金匮之中，“读讫，藏于金匮。”然后王旦等人开始在朝元殿之北向宋真宗恭贺。当天晚上，赵恒让王旦住在中书省，半夜里还要去道场看一看天书安置情况。王旦不敢回家，只能在政务堂等着。到了半夜，王旦去了道场，等王旦到朝元殿时，发现赵恒已先一步到了朝元殿。可以看出赵恒对这个天使的重视。

王旦这时候才恍然大悟，这一切不过是赵恒与王钦若联手做的一场戏。而他也须入戏，不能当局外人。

次日，朝中大臣都清楚了这个消息，毕竟上苍降天书这件事，对这些臣子而言也是生平第一次经历。然后，是群臣向赵恒恭贺，宋真宗一点儿也不遮掩，在崇政殿接受群臣祝贺。随即，赵恒在崇政殿设宴招待群臣。也是从此时起，赵恒开始对天书产生敬畏感，以至于宴会上的食物都是蔬菜、水果。

然后，天书请入道场内，如天神一般供奉着。

眼下，只有宋朝文武大臣们见识了天书，并不是天下人都见识了。赵恒觉得应该将天降天书的事情，向天下通报。因此，赵恒命人搞了一个通告，昭告天下，天书降临。于是，赵恒先让吏部尚书张齐贤等人向天地、宗庙、社稷，以及京城的那些庙宇中奏告上苍讲下天书之事。汴京城里的人听闻上苍降天书之事后，便陷入狂欢之中。之后，全国各地都陷入狂欢之中。

随即，赵恒心血来潮，大赦天下，改元大中祥符。文武百官各加官晋爵，赏赐钱财。赵恒又将左承天门改名为左承天祥符门，守门人也因此得到了朝廷额外赏赐殊荣。

此时，赵恒封禅正式迈出了第一步。此前，新年时没有改元，也没有赏赐群臣，没有大赦天下，其实都在等待着天书降临的这个特殊时，这一切其实早有预谋。

可此时的王旦不敢多想，有些事想多了徒增烦恼而已。

在宋朝上下举国欢腾时，高层又下了一道诏令：要求各地的承受使不要再给朝廷上报各种谍报事宜，朝廷为此事很烦恼。为什么忽然出现一个这样的禁令，其实释放的信号是：近期不要干扰朝廷，国家正在做封禅之事，容不得打扰。

偏偏此时，又从边境上传来了谍报。赵恒很烦恼，又不得不处理。谍报的内容是：党项首领赵德明截留了回鹘给宋朝的进贡物。赵德明又派军师张浦带领党项军偷袭了回鹘部落。赵德明这么做的原因是党项今年逢天旱，庄稼收成不好，这是党项衰败的前兆。这个消息从西北前线传来，那些西北将士们希望乘此机会去袭击党项，达到消灭党项的目的，但此时赵恒的目光都在天书上，没有同意边境将领所请。赵恒还对群臣解释说：“朕早清楚党项遭逢旱灾，已让榷场向党项开放粮草，不得私自禁止粮草买卖。朕希望以此来安抚党项，不让党项因为缺少粮食与宋朝再次发生冲突，给边境百姓带来战祸。”这理由没办法让人反驳。

对于赵恒的这个决定，王旦全力支持。若赵恒一直以天下百姓为念，国家将会富庶太平，甚至会出现太平盛世的局面。

然而不久以后，如何对待功臣一事，王旦与赵恒展开了一次争论。王旦说：“臣听闻前代帝王如光武帝能委屈自己来暗度远方的人。”赵恒说：“光武帝也会保全功臣。”王旦说：“光武帝若遇到功臣，也不会借助权威管束，对功臣的封地也不过区区四个县而已，所以光武帝时代国家很安定。”赵恒却说：“昔日汉高祖破坏分封法度，最终导致了七王之乱，而光武帝不过是汲取了汉高祖的教训而已。”王旦不认可赵恒的说法，继续反驳说：“晁错的谋略主要在于既能忠君又能够预见事物发展，因而才招致祸端。人们论及此事往往将七国之反的原因归结于晁错。事实上，皇帝将晁错诛杀，是为了堵住忠臣的口。”赵恒被王旦反驳得无以言对，只能借口说：“这是做君王难，做臣子不容易的原因。假如当年汉代削藩的建议能够被保密，君王削藩时也能循序渐进，怎么会有晁错被杀之事呢？朕每次读前朝历史，一定会详细研究始末，对于那些没有找到本末的记载，也常常默记下来，等到再次读书时要再次找到本末。”王旦不再与赵恒讲述这些事情，因为即便争论一天，他们也争论不出个所以然来。

那么，王旦与赵恒之间为何有了这样一次不寻常的谈话？其实，这一切似乎都指向一个人，那就是王钦若。王旦已意识到怂恿赵恒去封禅的人是王钦若，所以，王旦在与赵恒处置党项遭受旱灾事宜时，有了这一番关于如何对待臣子的谈话。或许王旦和赵恒都非常清楚他们谈论的背后所指，但赵恒封禅之心已在这次谈话中再次显现出来。王旦除了叹息，还能说什么呢？

此时，党项人的饥荒并未过去，赵德明看到宋朝在边境榷场开放粮食买卖，清楚此时的宋朝希望他能安定下来，带领党项人走出困境。于是，赵德明萌生出了一个大胆想法：以借贷的名义向宋朝索要粮食。赵德明说干就干，派使臣出使宋朝。党项使臣说了党项目前的状况，希望可以向宋朝筹借粮食百万石。这不是小事，不能由宰相独断，也不能由皇帝独断。于是，赵恒召集宰府之臣商议此事。但这一次，宰府之臣们集中意见，一致反对给赵德明粮食。宰府之臣们说：“赵德明违背盟约，索要粮食，应该降下诏书斥责他的这种不良行为。”

此时，唯独王旦不说话。看着其他宰执们争论不休。赵恒问王旦：“卿以为如何处置这件事？”此时，王旦才说：“臣打算降诏书给赵德明，他们已遭受了严重旱灾，朝廷亦打算支援安抚他们。只是需要向赵德明说清楚宋朝边塞上供军队用的饲料和粮食也不多，但驻守的士兵们却很多，所以不能直接命人送给赵德明。臣已命人准备了百万石粮草，让赵德明自己来取。”听完王旦的处置办法，赵恒非常高兴，觉得王旦处置得很妥帖。这样一来，赵德明取了这部分粮食，就不敢抵赖，以后赵德明还是要还回来的。之后，赵德明接受朝廷的照命，对着宋朝的方向参拜，并说：“朝中有人才，我真不该做出这等自取其辱的事情来。”

应对赵德明这种人，王旦有办法处置，并且让赵德明心服口服。但王旦对赵恒与王钦若的商谋的封禅事宜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的。王旦不开心，但也得帮着赵恒一起圆谎。

之后，朝廷处置了几件小事，其中一件是有关天书的。朝廷下了一道诏令：因为天书降临，全国各地的官员们都要各司其职，以答谢上天对宋朝的垂帘这不是向全国各地否官员们表明朝廷重视天书的宣传吗？

明明是上苍降下天书，赵恒却要求官员们各司其职，着实有些荒唐。然后，由天书又衍生出了很多工作，其中最紧迫的事情是科考事情。此时，朝廷给礼部贡院下了一道诏命，让贡院对那些已得到举人身份且有才气的人进行考试。赵恒对王旦说：“如今的这些举子们都害怕糊名考校。但那些有才艺的举子，却都希望公开考试。”听了赵恒的话，王旦若有所思，回答赵恒说：“各路对应送到京城参加考试的士子长设有限制，因此一些俊秀之才往往被遗漏了，应适当调整一下政策放宽条件才能网罗人才。”但参知政务冯拯又补充了一点，冯拯说：“近年来举行的省试主考诗词歌赋，补考策论。眼下江浙一带专门在省试中考诗赋取士。希望今后的考试对于诗赋和策论都考，这样才能考出真正水平。”对于王旦和冯拯的建议，赵恒都采纳了。

此时，殿前都虞候、端州防御使李继和得了重病，眼看将要不久于人世。于是，赵恒召集王旦商议看望李继和的事宜。皇帝对王旦说：“李继和是朕的季舅，现在病危，若没有什么忌讳，朕打算前去探望，不知道行不行？”此时的王旦似乎看到了以前那个凡事都要商量的赵恒，心中不免有些感动。于是，王旦对赵恒说：“若按照臣子的品级来论，朝廷没有这样的礼仪。但陛下顾念亲人，也与礼法无冲突，可效仿太祖时昭宪太后的弟弟不受礼仪约束的故事，去探望。”赵恒深以为然。赵恒觉得王旦总能在他最需要时，给他提供建议。然后，赵恒去看望李继和了。

赵恒一行看望了李继和没过几天，李继和便去世了。赵恒还额外赏赐了李继和及其家人。

之后，出使辽国的宋抟等人回朝，赵恒询问了辽国的基本情况，了解了辽国不可能发兵扰宋。赵恒心中多少有些许欣慰。赵恒非常担心他在封禅时，辽国会故意生事端。现在看来是他多虑了。

不久，又发生了一件大事，足见封禅祭祀背后的力量。

原来兖州（泰山所在地）地区的老百姓得知上苍降下天书的事情，也听说赵恒要封禅泰山的内幕。但他们迟迟不见赵恒到兖州封禅。于是，在兖父老吕良等人的鼓动下，一千二百八十七名兖州百姓从兖州到汴京请愿，请求赵恒封禅。这些人千辛万苦地到崇政殿外请对。

赵恒心中乐开了花，但又不能表现出自己迫不及待要封禅。于是，便让宠臣曹利用到殿前去宣读自己的圣谕。曹利用领了的情绪的圣谕后，出了大殿对那些前来请愿的人：“封禅是大礼，古往今来封禅之事都是异常隆重而庄严的，历朝历代的帝王也都很少封禅，你们现在提出的这个要求，陛下无法实行，因此，还是请你们回去吧。”

吕良等人从山东走到了河南，未达目的怎么会轻易回去呢？于是，吕良等人再次表示，要赵恒到泰山封禅。曹利用不许，但吕良却说大宋受命于天，继承大统，已半个世纪了，国家四方安定，百姓安居乐业。现在上天正是看到了宋朝的顺应天命，才降下的降下天书，皇上应该顺应天意，到泰山封禅。曹利用见这些兖州的百姓并不回去，便将他们的意思转告给了赵恒。赵恒听了吕良等人的劝进，依然没有答应封禅泰山的事情。

赵恒还让曹利用给那些百姓带话：“封禅泰山是大事，能草率行事。”但吕良等仍不罢休，继续劝谏赵恒封禅泰山，以答谢上苍。曹利用此时成了传话筒，不断地将他们的意思传给赵恒，又将赵恒的意思传给他们。这场请愿活动，如同拉锯战一样僵持着。赵恒没办法了，便让曹利用对这些前来劝进他封禅泰山的人进行赏赐。

自始至终，赵恒都没有答应封禅之事。这些人见赵恒的态度如此坚决，也就领了赏赐回去了。他们需要等待时机，再次前来劝谏。

此时，一直躲在幕后操纵此事的兖州地方官走到了幕前。兖州地方官邵晔率领着兖州大多数官员集体上书，请求赵恒到泰山封禅。赵恒还是未答应这些人。

经过这样两次大规模的劝谏，赵恒给外界的印象是：皇帝对天书封禅这件事不动心。此时，那些从全国各地到汴京参加科举考试的考生坐立不安谏，他们都是天子门生，关于天子封禅这件事，他们有资格也有权利劝了。于是，八百四十六名考生集体入朝，表达了学子们的迫切意见，赵恒依然未答应封禅之事。

几天后，为了封禅泰山之事顺利进行，王钦若等人抢抓时机，又制造了一篇天书，以此来提示赵恒和朝中大臣。王钦若等人巧妙地利用时机，将天书降在了皇宫，“夏四月辛卯朔，天书又降于大内之功德阁。”恰巧此时，被一个太监看见，便将此事报告给了赵恒。其实赵恒是清楚这件事的，但得让那些朝臣们信服。正在朝中议事的那些文武大臣听说上天再降下天书，也觉得这件事有些离奇。

此时，那些朝中的官员坐不住了。上苍频频降下天书，提示朝廷应该搞封禅活动，这是天意不可违。可赵恒竟然不想做这种事。此前，百姓和太学生集体上书请愿，赵恒都不答应，那只剩下一条路可走了，那便是由宰相王旦带领文武大臣们，上表请求赵恒封禅。王钦若、陈尧叟等人便给王旦汇报了此事。看着王钦若在自己眼前表演，王旦便有种无名的怒火，可他不能发火。尽管王旦不喜欢这两个人，但封禅之事有关社稷宗庙，况且这件事已发展成如今不可收拾的局面，王旦作为百官之首，也被迫绑在了祭祀这条船上。因此，王旦必须带头去向赵恒劝谏。

四月初，王旦率文武百官，还有那些到京城来劝谏的地方官吏、太学生及老百姓等二万四千三百七十人集体劝谏，希望赵恒封禅。赵恒还是顾虑重重，坚决不答应。这些人也不气馁，继续轮番上书，请求宋真宗天书封禅。等到这些人第五次劝进时，宋真宗才松了口。

赵恒摆出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表示愿意前往泰山封禅。然后，朝廷让杨亿拟旨，宋真宗还亲自改正诏书，表明朝廷只是顺应上天来完成封禅之事，一切从简为宜。

朝廷议定要搞封禅之事后，开始商议封禅大典的领导人员。王旦建议结合朝廷祭祀时的规格设置五使。赵恒也觉得可以设置五使，并建议由朝中两府主要人员担任这次封禅的核心成员。冯拯有顾虑，对赵恒说：“两府大臣已位高权重，再冠以封禅使臣之名是否会有些过？”宋真宗却说：“这你不懂了，只有让两府人员担任封禅使臣，才能显示出朝廷对封禅之事的重视。”冯拯不敢再劝谏。

之后，朝廷出台了一个封禅祭祀领导小组名单，正式确定王旦提议的五使人员，王旦担任大礼使，王钦若担任礼仪使，冯拯担任仪仗使，陈尧叟担任卤簿使，赵安仁担任桥道顿递使。朝廷还对这五使的个人分管业务进行了划分。

这个封禅领导小组快速运转起来，一切的政务，边干边梳理思路，查找书籍，询问大儒学者。同时，又根据存在的问题，一个个地解决问题，因为谁也不能做到所有的事情面面俱到。随即，皇帝又下了两道命：第一道是让皇城使刘承珪等人负责汴京的后勤事宜；第二道是让孙奭出使辽国，通报宋真宗天书封禅之事，不要让辽国误以为宋朝又要用兵。

这个领导小组制定了一个暂时的方案，让王钦若带在身边，随时地指导兖州当地的政务。方案大致内容如下：在朝廷准备封禅泰山这段时间内，禁止老百姓在泰山砍柴、开采等活动，封禅沿途不允许开展采捕活动。本次准备活动的人力资源不得征调民夫，以免引起不必要的矛盾，所需人力资源一律从当地的军队里面抽调，实在要使用民夫的 ，也要按照政务开展情况付给薪资。不能毁坏当地的古迹风貌，不得侵占民田。当然，这次封禅活动，肯定会影响当地人民的生活，因此，朝廷决定免除兖州今年徭役及税赋，好让这些老百姓能够拥护朝廷的做法。对于进贡一事，方案里也做了明确规定，这次封禅进贡的东西，都统统拿到泰山。

在准备封禅之事的同时，王旦还要兼顾朝中其他事宜。此时，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需要宰执群体们一起商议决定，这是郭皇后几筵问题。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事情，此时最重要的是封禅活动。几乎整个中书、枢密都在搞这些事。

不久之后，朝廷还对江南转运使人员进行了调整。要清楚，汴京的物资绝大多数都来自南方，所以江南转运使的职位非常重要，这里面不仅仅涉及物资运送，还有盐铁茶等涉及税务的物资。由于职位重要，中书省却迟迟未报上转运使的推荐名单，赵恒便直接任命一个叫张士逊的官员为江南转运使。这样，由赵恒和王旦签名的任命书下达。张士逊接到调任通知书后，到政务堂来向王旦辞别。张士逊到了政务堂以后，表明自己未做过转运使的政务，希望王旦可以给他指点一二。王旦却对张士逊说：“你去我放心，天朝税收也会源源不断从江南上报。”对于王旦的这种信任，张士逊感激涕零，当下辞谢宰相后走出去了。王旦看着张士逊的背影说：“张士逊这个人有大局观，一定会不负使命。”

之后，曹州（今属山东）、济州（今山东茌平西南）二千二百人继续到汴京请愿，请求赵恒临幸曹州、济州。赵恒召见了这些人当中的代表，并赏赐慰劳了这些人。之后，朝廷下了一道诏令：禁止各地人再到汴京请愿，地方官要做好安抚政务。

6

封禅泰山

时间到了1008年五月，封禅之事正在有条不紊地准备着。除了汴京要准备相关事宜，更重要的是要准备政务，特别在泰山。宋朝让王钦若等人直接住到泰山，准备封禅祭祀这件事。王钦若有大权，可以调动一切地方的资源，人力、物力全部都要听从调配。

也是在此时，如同预谋一般，全国各地先后出现了祥瑞之事。王钦若先给赵恒上报了重磅消息：泰山脚下发现了醴泉。所谓醴泉就是泉水的味道似酒。此前，这个地方从来都没发现醴泉，现在赵恒要封禅泰山了，就出现了醴泉。这难道是上天的启示？

赵恒听到这个消息后很高兴。不久之后，王钦若又上札子说，有人在江苏无锡锡山发现了苍龙。赵恒更振奋了，种种迹象都表明此次封禅泰山是天意不可违。

赵恒还让宰相王旦、参知政务冯拯，以及翰林学士赵安仁等人分工撰写赵氏族谱、祭天的册书。三位挂职大使开始收集资料，奉命撰写这些内容。赵恒还对撰写的内容提出了具体要求：“要重点突出上苍降天书的过程，也要体现这次封禅是为民祈福的目的。”。

然后，朝廷下令皇帝所经过的各州县要增设兵马，以防不测。当地的长史要犒赏这些将士。

此后，赵恒心心念念着封禅之事。赵恒时不时地召集王旦等人到龙图阁商议相关事项。每每此时，王旦都会拿出封禅示意图给赵恒看。赵恒就封禅祭祀当日各位天神、地神，以及赵氏列祖列宗的牌位，还有天书的位置次序等事宜不断与王旦等人进行商量、论证。最后，商议的结果是将玉皇大帝的位置应留在子位，天书放在玉皇大帝东面，太祖、太宗皇帝牌位置于西北方向。

此时，还得处理天书运送事宜。既然决定在山顶上给天书预留位置，那得商议如何将天书运送到泰山上去。要清楚，这个天书不是寻常之物，不能简单将其当作一件物品来运送，它代表了上天，而要组织强大的仪仗队来运送。于是，朝廷让王旦作为天书运送的仪仗使，仪仗副使还有王钦若、赵安仁等人，扶侍者监有蓝继宗，入内高品周怀政，入内高班内品皇甫继明专门负责运送天书到泰山。朝廷还下了一道诏令：从此刻起一直到封禅之前这段时间内，全国各地不准搞大型游乐活动。封禅祭祀时，皇帝的车架所过之处不能搞欢饮仪式。一切看起来都合情合理。

此时，奔波于泰山和汴京两地的中使给皇帝带来了一个很奇特的现象：“泰山上经常有老虎出没，尤其是封禅活动开始以后，经常能看见老虎在山上溜达。不过这些老虎不伤人，后来都进入到徂来山去了。”赵恒命人给泰山上的王钦若传旨：严禁在泰山上及其附近开展捕猎活动。

之后，赵恒又召集王旦等宰执群体商议一些还未确定的事情。赵恒对王旦说：“自从发现醴泉之后，朕每隔几天都要询问前往泰山的官员，是否在泰山上发现新的庙宇宗祠？后来有人说，在山上发现王母池。朕做这些事情的主要原因是自从决定封禅泰山以来，但凡发现有各类遗迹，都会命人向上苍祷告，希望得到上苍庇佑。眼下，很多发现的庙宇均已祷告完毕，唯独这个王母池的事情还未来得及祷告。”听了赵恒的话以后，王旦建议命人到王母池祷告，赵恒决定让在泰山上的中使祷告。但这个诏命还未发出，王钦若从泰山上回到了汴京。此时，王钦若还爆出了一个消息：王母池的水变成紫色了。朝中一些官员有些不相信王钦若的消息。于是，朝廷派使臣在泰山上住了两天两夜，动态测验王母池。负责动态监测的人，回来报告说：在两天的动态监测中，发现醴泉的确变成了紫色。王旦等人对赵恒说：“这是精诚所至的缘故！”

在准备政务进行时，赵恒心中多少有些担忧，这样大范围地动员人力、物力准备封禅之事，是否会造成挥霍浪费？是否会给百姓带来负担。所以，朝廷又下了诏令，一切从简，不可铺张浪费。这道诏书里面是否有王旦的意图在其中，不得而知，但自从封禅开始后，朝廷不断有诏令传出不能干扰地方、不能铺张浪费等。朝廷政令中的这些要求，应该都与王旦个人的努力脱离不了关系。王旦在其权力范围内，尽量挽回封禅祭祀带来的负面影响。

几天后，朝廷又下了诏命，让有司官员查阅典籍，对太祖、太宗皇帝进行追加谥号。因为等到祭祀完毕后，这些都要作为册书和宝玺给皇帝上报。最后商议的结果是，由王旦负责追谥号加封。王旦有些难为情，不想做这种事情，想推给别人，但赵恒说：“尊奉祖宗这种事不能按照常理来对待，应该充分体现朕的孝心。”王旦无奈，只能接受。

没过多久，赵恒又做梦了。在梦里，赵恒再次见到了上次梦里让他修建道场，并交代有天书降下的神仙。神仙在梦里对宋真宗说不久将在泰山上降下天书。赵恒得到这个消息之后，对王钦若秘密说了此事，让王钦若留心泰山上的变化。王钦若自然心领神会，表示一定会密切关注的。

果不其然，六月初六这天，天书再次降临泰山！据说发现天书的人是一个木工，叫董祚。当时董祚正在干活，无意间发现了在醴泉亭以北的树枝上挂着一块黄帛。这个醴泉不用多解释了，前文已涉及。朝廷对突然出现的醴泉很好奇，命人修建了一个醴泉亭。此时，醴泉亭的工程还未完工，董祚是负责完成醴泉亭的木匠，他还在进行着最后的政务。由于文化程度不高，加之那黄帛之上的字迹为篆体，董祚根本不认识。但他看到这个黄帛质地不一般，而且上面也有字，心中犯了嘀咕。此前，他也听说过汴京上天降天书的事情，便如获至宝。若这真是天书，那么他将会得到至宝，至少会让朝廷嘉奖一番。于是，董祚便快速将发现黄帛之事告诉给了当时的皇城使王居正。王居正可是文官，见多识广，尤其是他听到董祚说了此事后，便觉得皇帝此前说过，上天将再降天书这件事的重要性。王居正迅速赶到了现场，发现了黄帛，他虽不能断定这是不是传说中的天书，但这件事一定是个重要的事情。王居正便亲自将这件事报告给了王钦若。当王钦若听王居正说发现了天书之后，便也屁颠屁颠地去看了。王钦若认为这是天书无疑。王钦若便嘉奖了发现天书的董祚。随即，王钦若便派人做了个简易道场，让人拿着天书火速到汴京去报告给赵恒。

当这件事传到汴京之后，赵恒激动万分，想不到梦里的事情再次变成了现实。赵恒打算亲自迎天书到承天门道场。于是，赵恒让王旦做迎接天书的导卫使，负责迎天书入承天门道场准备事宜。等天书到了皇宫外后，早有人将消息传给了赵恒。赵恒与王旦带领着仪仗队迎接天书。这次迎接泰山上的天书显得异常庄重，皇帝前前后后出迎很多次，仿佛这个天书是真人一样。

之后，朝廷继续为封禅泰山造势，比如赦免了部分罪犯。同时，还将醴泉的水赏赐给了百官。朝廷还修改了祭祀曲目的名字。

时间一晃到了八月份，王旦遍查典籍，终于找到了为太祖、太宗两位皇帝追加的谥号。然后，王旦将这个谥号汇报给赵恒，请求赵恒最后确认。赵恒对王旦自然十分信赖，看了王旦的报告后，赵恒完全同意。于是，朝廷追尊太祖皇帝的谥号为“启运立极英武圣文神德玄功大孝皇帝、太宗谥号为至仁应道神功圣德文武大明广孝皇帝”。

此时，朝廷还给孔子四十六世孙、同学究出身的孔圣佑赏赐了官服衣绿，陪同赵恒到泰山封禅。这可是莫大荣耀。当时很多人请求陪着皇帝去封禅泰山，皇帝都没有允许。此前，赵恒曾问过王旦一个问题：“封禅祭祀时，能不能将孔圣佑也带上？”王旦说：“孔圣佑赐进士出身，还没有进入官场，没有资格跟着陛下一起去封禅。”言外之意是孔圣佑连个官位都没有，如何跟着皇帝去封禅呢？为了解决王旦提出的这个问题，宋真宗给孔圣佑赐官服。宋真宗之所以这样重视孔圣佑，是因为皇帝打算封祀完毕后，还打算去参拜孔子，这样一来，孔子的后人得跟着皇帝，如此，参拜孔子才有意义。

此时，有司衙门又上了一个札子，札子里除了提到封禅之事，还说了封禅之后，朝廷还要举行祭祀后土的礼仪。宋真宗准了这个札子所奏之事。也是从此时起，王旦陷入了一场悔恨之中，因为皇帝不仅封禅泰山，而且还会在将来祭祀后土。

九月，一切政务都已准备完成，等着封禅泰山的良辰吉日。此时，王旦让人再检查准备事宜，看是否有政务疏漏之处。王旦清楚，尽管看起来准备得很充分，但到了封禅时，才能真正检验准备工作是否到位。

然而，在宋朝举国上下都在准备着封禅之事时，辽国这边似乎也听到了风声，便派出使臣前来了解情况。王旦作为宰相，接见了辽国使臣。王旦给辽国使臣解释清楚了宋朝封禅泰山的大事。辽国使臣希望能够利用宋朝封禅之际，向宋朝索要一些岁币。赵恒当即召见王旦了解情况，王旦照实述说。

赵恒陷入了沉思，王旦清楚，此时宋真宗一心想着封禅，根本不想再管辽使这些鸡毛蒜皮的烦恼。于是，王旦对宋真宗说：“根据我的分析，我们封禅的事情辽国早知道，他们这时候派使臣前来，无外乎是想在我们封禅时候，给我们制造一点儿麻烦，想乘机索要一点儿钱财而已。毕竟现在距离封禅的日子很近。”赵恒问王旦：“卿觉得该如何回复辽使的要求呢？”王旦说：“臣觉得给一点儿少量的钱财之物能打发得了契丹使臣。”而后，王旦自己的计划，宋真宗觉得此计可行。

于是，王旦再一次面见了辽使，说了当年澶渊之盟时答应给辽国的岁币，而且结为兄弟之国之事，现在辽国既然说要提前预支岁币，宋朝也能提前预支，不过预支的这部分要在第二年给辽国岁币总数中扣除。辽国使臣很惭愧地拿三万两钱财后走了。到了第二年，王旦又给与辽国交涉的官员下了一道命令：“契丹借走的这些钱不过是小数目，今年按照照常三十万给，不再扣除去年已拿去的了。不过这样的事情只能干这一回，下不为例。”那些州县则按照王旦下发的文件执行了此事。

不久，王钦若给赵恒上书，表明经过几个月以来的努力，泰山上山的道路已修好，祭祀的地方也已完工，皇帝临时休息地方也建成了，可以动身封禅了。赵恒召集王旦等人商议具体封禅事宜。赵恒说：“每次有从泰山回来的使者，朕都要询问他们劳作的辛苦不辛苦，这些使者们都说泰山上的景色异常漂亮，大家也都乐意为朝廷做封禅准备事宜。”王旦一听宋真宗的话，清楚赵恒的言外之意，那是要求臣僚不要对封禅之事有什么抱怨，这是国家的大事。王旦本来想说一些准备等人只封禅祭祀过程中发现的问题，但他听到赵恒这么说以后，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于是，王旦代表百官称赞赵恒有圣德。赵恒却非常谦虚地说：“这都是上天庇佑和祖宗恩泽福报所致，朕怎么敢独领这份功劳？”

此后，那个给赵恒托梦的神仙转换了托梦对象，这次是王钦若梦见神仙给他托梦了。梦里神仙又给王钦若交代了很多封禅祭祀的注意事项。王钦若还说，当他细细查验之后，发现现实与梦境高度重合。

此后朝廷各级官员陷入忙碌之中，因为封禅的日子临近，准备政务也增加不多。赵恒命人选定良辰吉日，准备去泰山。但有要求，日子既要选良辰吉日，但又不能与现在相隔太远。于是，风水师把日子选在了十月初。

随着日子一天天逼近，赵恒心情也愈加激动。有一天，赵恒对王旦等人说：“即将到封禅祭祀的日子，自即日起朕将吃素。”王旦等人却不支持皇帝这么做。理由是这次去泰山天寒地冻，还要步行，皇帝的身体很重要，不能出现任何问题，素不食肉势必影响皇帝的身体。且南郊祭祀天地，也没有要禁荤的习惯。但宋真宗还是不打算吃荤腥，王旦怎么劝都不行。宋真宗的这种“以身作则”又让王旦佩服不已。

到了出发这一天，整个汴京城都沉浸在一片喜气洋洋的氛围中。赵恒带领着文武大臣们，开始往东城门走。赵恒命人虔诚地迎天书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开路，文武百官和扈从大军先从汴京出发，赵恒在众人的簇拥中前行。沿途各地的百姓，夹道观看。这次宋朝封禅队伍之大，前所未有；规模之隆重，也是前所未有的。

从汴京到山东，有好一段路程，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到达的。这一路上，不断有各地官员向赵恒上书，表示愿意跟着赵恒去泰山封禅祭祀。赵恒兴致很高，也同意了这些官员所请。这也能理解，如此大规模的行动，只要有点儿官场自觉的人，都希望跟着赵恒前往泰山，哪怕只是跟着，他们都愿意。只是让人想不到的是，被贬出朝廷到陕州任职的寇准此时也上书，表示愿意跟着赵恒去泰山封禅。赵恒一看是寇准的奏请，脸上多少有些得意之色，或许赵恒心想：“寇准也有向朕靠拢时。”最终，赵恒还是同意寇准跟着他到泰山去。或许是寇准已看清了现实，他要想重回中央，首先得与赵恒处好关系。只是寇准有些悲凉，他空有一腔报国热血，也不得不迎合赵恒封禅泰山这个举动。当然，寇准也得到了好处，在祭祀完毕之后，赵恒让寇准到大名府任职。当时还有的辽国使臣出使宋朝路过大名府时取笑寇准，让寇准狂抓不已。

一行人走了十余天到了泰山脚下。随即，王钦若给赵恒献上了之前准备好的泰山芝草三万八千二百五十本，赵恒爽快地收下了。次日一早赵恒起身和群臣们站在泰山底下的亭子里观看太阳升起来的壮观场面。

第三天是约定封禅日子，前一天夜里，群臣几乎没有睡觉。赵恒也处于一种亢奋状态中。天还未明，赵恒起来了。赵恒身边的近臣负责给他沐浴更衣。不过这次是登山封禅，所以赵恒的每一件衣服都是精心准备的。之后，赵恒便领着众人开始登泰山，一行人走得步履蹒跚的。等到了泰山顶上，经过短暂休息，赵恒开始“封”祀天帝。赵恒身着素衣，和文武百官一起，进行隆重的封祀活动。

这是非常壮观的一幕，只见祭台最中央供着玉皇大帝的牌位，左右两边则是宋太祖、宋太宗的牌位，五方大帝和诸神的牌位也都放在祭坛上，天书被安置在玉皇大帝的左侧。赵恒把宋太祖和宋太宗的神位也置于祭台之上，足见他对祖先的重视，当然也表明了他的态度。祭台之上，摆着各式各样的祭品，还有巨大的香炉，青烟袅袅，不绝如缕。

接着，祭祀活动开始了。赵恒穿着衮服在侍从、导卫使等人的搀扶下走向了祭坛，开始举行祭祀仪式。中书侍郎周起开始宣读玉蝶上面的文字。而后，赵恒开始吃食祭祀的酒肉。此时，王旦先跪下来大声喊：“请天帝一直保佑宋朝万民平安！”等到诸礼仪完成之后，天上出现异象。此时，王旦等人高呼万岁，群臣也跟着高呼万岁，整个泰山顶上，呼万岁之声响遏行云。

天帝封祀活动结束后，赵恒又在王钦若等人的鼓动下，领着众人到西南社首山进行“禅”祭地。既然朝廷祭了天，那地也当进行封祀。不过，天是封祀，而地则是禅祭，须分开，这样才能分清天地。禅祭活动与封禅活动流程相差无几。做完这一切以后，这次封禅活动才算结束。

这次封禅，赵恒将乾封县改成了奉符县，封泰山神为“天齐仁圣帝”，封泰山女神为“天仙玉女碧霞元君”。封禅完毕，宋真宗命人在泰山顶唐摩崖东侧刻《谢天书述二圣功德铭》，具体内容如下：

朕闻一区宇而恢德教，安品物而致升平，此邦家之大业也；考茂典而荐至诚，登乔岳而答纯锡，此王者之昭事也。结绳以往，茫茫而莫知，方册所存，章章而可辨，罔不开先流福，累洽储休，长发其祥，永锡尔类。故能禋祀上帝，肆觐群候，追八九之遐躅，徇亿兆之欢心。是以武王剿独夫，集大统，而成王以之东巡；高帝平三猾，启天禄，而武帝以之上封。曩以五代陵夷，四方分裂，嗷嗷九域，顾影而求存；颙颙万民，呼天而仰诉。不有神武，多难何以戡；不有文明，至治何以复。恭惟太祖启运立极英武圣文神德元功大孝皇帝，积庆自始，受命无疆，历试以艰难，终陟于元后。威灵震迭，玄泽汪翔，无往不宾，有来斯应。济民于涂炭，登物于春台。俾万邦，成汤之甚盛；咸宣九德，文王之有声。启运于前，垂裕于后。太宗至仁应道神功圣德文武大明广孝皇帝，洪基载绍，景贶诞应。如日之升，烛于率土；如天之广，覆于群生。人文化成，神道设教。尊贤尚德，下武后刑。金石之音，明灵是格。玉帛之礼，蛮貊来同。书轨毕臻，典彝无阙。上元降鉴，舜虞之温恭；庶民不知，唐尧之于变。重熙之盛，冠绝于古先；增高之文，已颁乎成命。逡巡其事，谦莫大焉。肆予冲人，获守丕构。其德不类，其志不明。弗克嗣兴，罔识攸济。属以阳春届节，灵文锡庆。由是济河耆老，邹鲁诸生，启予于神休，邀予以封祀，不远千里，来至阙庭。朕惕然而莫当，彼确乎而莫止。俄而王公藩牧，卿士列校，献封者五上，伏阁者万余，以为景命惟新，珍符纷委，不可辞者天意，不可拒者群心。天意苟违，何以谓之顺道；群心苟郁，何以谓之从人。是以登介丘，成大礼，敦谕虽至，勤请弥固。窃念乾坤垂祜，宗祏储祉，导扬嘉气，仅洽小康。唯夫疆场以宁，干戈以息；风雨以顺，稼穑以登；无震无惊，既庶既富；皆天之赐也，岂朕之功欤！虽则告成功，纪徽号，非凉德之克堪也。然而序图箓，答殊祯，非眇躬之敢让也。天孙日观，梁甫仙闾；五岳之宗，万物之始；升中燔柴，旧章斯在。继成先志懿范，遒已定之经；祗事圜丘严配，肃因心之孝。于是诏辅臣以经置，命群儒而讲习，给祠祀者罔有不至，供朕身者无必求丰。故玉币牺牲，朕之所勤也；羽仪服御，朕之所简也。精意笃志，夙兴夕惕；诚明洞达，显应乃彰。自天垂恩，正真亲临于云驭；奉符行事，子育敢怠于政经。粤以暮秋之初，恭享清庙，告以陟配；孟冬之吉，虔登岱宗，伸乎对越。奉宝箓于座左，升祖宗于并侑，礼之正也，孝之始也。乃禅社首，厥制咸若。

于天神毕降，地祗毕登，可期，奠献如睹。其荐也虽惭乎明德，其感也实在乎至诚。亦复酌酆宫之前闻，遵甘泉之受计；百辟委佩，五等奉璋；肆眚施仁，举善勤治；稽考制度，采摭风谣。文物声明，所以扬二圣之洪烈；欢娱庆赐，所以慰百姓之来思。盖又两仪之纯嘏，七庙之余庆，邦家之盛美，蒸黎之介福，岂予寡昧所可致焉。唯当寤寐寅畏，夙夜惕厪，不自满假，不自逸豫，宠绥庶国，茂育群伦，以答穹昊之眷命焉。勒铭山阿，用垂永世。铭曰：

节彼岱岳，岿然东方。庶物伊始，玄感其章。自昔受命，反始穹苍。燔柴于此，七十六王。顾惟寡薄，恭嗣洪猷。乾乾慄慄，虽休勿休。元符昭锡，余庆遐流。群情所迫，盛则爰修。前王丕显，是曰告成。伊予冲眇，无德而名。永怀眷佑，祜答景灵。聿崇严祀，用答精诚。殊祥叠委，寓县奔驰。礼无违者，神实格思。藏封石累，刻字山嵋。蒸民永泰，繁祉常垂。

大中祥符元年十月二十七日

御书院奉敕模勒刻石

当然，宋朝并不是立了这一块碑，而是立了六块碑。谓之，三铭三颂。三铭即大宋天贶殿碑铭、大宋天齐仁圣帝碑铭、登泰山谢天书述二圣功德铭；三颂即大宋封祀坛颂、大宋禅社首坛颂、大宋朝觐坛颂。其中，大宋封祀坛颂为王旦所作。

之后，赵恒在泰山底下赏赐群臣，大赦天下，减免赋税，向全国颁布了一系列的惠民政策。

接下来，按照行程，赵恒要到曲阜去祭奠孔子。于是，一行人开始从奉符县前往曲阜。在到达了一个叫太平驿的地方后，赵恒又赏赐了群臣一些蔬菜。王旦拜谢。有意思的是，此时签枢密院事马知节却用戏谑的口吻对各位宰职说：“让皇帝一人吃蔬菜，我们不受此限制，私底下还是可以吃一些肉的。”没想到，马知节的话却传到了赵恒耳朵里。赵恒问王旦：“马知节说过这样的话吗？”王旦据实以答。因为马知节这个人本就是直性子，赵恒也未过多追究。

朝廷下了一道诏令，表明要祭拜孔子的事情，“诏以十一月朔旦幸曲阜县谒文宣王。”之后，一行人到曲阜祭祀孔子，“十一月戊午朔，上服兖袍诣文宣王庙酌献。庙内外设黄麾仗，孔氏家属陪列。有司定仪止肃揖，上特再拜。”宋真宗尊封孔子为文宣王，“复幸孔林，以树木拥道，降舆乘马，至文宣王墓奠拜，诏加谥曰玄圣文宣王，祝文进署，仍修葺祠宇，给近便十户奉茔庙。”

祭祀了孔子，天书封禅的这件事才算完成。至此，这一年的泰山封禅活动才算结束，赵恒开始领着文武大臣往回走，走了二十多天，回到了汴京。赵恒让跟着他去泰山祭祀的人，回家与家人团聚。

泰山封禅后，赵恒兴致不减，在大中祥符最后的这两个月中，不断对前朝一些皇帝和臣子进行加封。

不久之后，皇帝还与王旦就给辽国岁币之事进行了商议。王旦说：“自从国家与契丹建立盟约以来，河朔之地的百姓安居乐业。虽我们每年都要给契丹送一笔钱财，但这与之前战争的军费相比较，还不及百分之一。如今陛下又封禅成功，上天都愿意帮助我们顺应这一趋势。”王旦的这种见解，成了以后支持澶渊之盟的重要论据。

自此，宋朝正式决定以后几年祭祀的方向，“丙戌，诏自今祭告天地、社稷、宗庙、岳渎，其后土亦致祭，着于令。”王旦此时也擢升为太尉，“甲申，命宰相王旦摄太尉，奉上太祖、太宗谥册；知枢密院事王钦若、参知政务冯拯摄中书令，读册文。”

年底，赵恒对朝廷人事进行了调整，王旦又擢升为中书侍郎、兼刑部尚书、平章事。同时擢升的还有楚王赵元佐、宁王赵元渥、舒王赵元偁、荣王赵元俨等人，楚王赵元佐为太傅、左卫上将军；宁王赵元偓为护国、镇国节度使；舒王赵元偁为平江、镇江节度使，并兼侍中；广陵郡王赵元俨为昭武、安德节度使，进封荣王。

至此，天书封禅落下帷幕。但封禅祭祀的余波并未平息，以后几年，赵恒如吸食毒烟一般上瘾，会到处举行封祀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