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该到西山看红叶的时候了 。我安排过两次 ，与儿子和远方 来的友人同游 。

不巧两次都被临时飞来的杂事打乱了。

对这一再 失信，儿子自然不悦。想不到 ，客人竟也对我对红叶的这种怠慢感 到愤怒，不打招呼，只身去西山逛了一天，饱览了片片红色。

说我对西山红叶不迷恋，不钟爱 ，实在大大冤枉了我 。

我入 京城近四十载，西山红叶，夹在我的书本里，留在我的记忆里。

我 学习时的校园，虽然比我现在的住处，离西山近，但几十年前，交 通不便，我是每次徒步去西山观赏那片片红色的，早出晚归。常常 是飘动的红叶伴我进入梦乡。

近些年 ，我确实去西山少了 ，在有红叶的日子里 ，在没有红 叶的日子里。

我明知西山并不远 ，交通发达，半天就可以来回了。

我不知道为何这般怠慢了西山红叶。

我的眼前尽是一片片绿色 ，我步行、穿梭在绿荫中 。

每当我 在书房里沉思开笔时，抬头望着窗外一片绿色，我下笔就自如。当 西山红叶红透了的时刻，眼前的绿叶渐渐变黄了，黄的能变红吗？

我在盼望着。

红的，绿的，黄的 …… 我爱每一种象征生命的鲜艳色彩 。

这 缤纷十色的鲜活的世界，在日益增多的花店里都能观赏到。

记得五年前 ，冰心老人九十大寿时 ，远在沪上的巴金先生曾 委托我代他向冰心赠送一个由90朵红玫瑰组成的花篮 。

我跑遍了 城东城西的几家花店 ，令人失望 。当时我曾想过 ，正是西山红叶 茂盛时，不如去收拾90片红叶。

可巴老深知冰心特别喜爱红玫瑰 ， 好不容易在京城几家花店凑足了这个数 ，才了却这一心愿 。

一个 由90支红玫瑰组成的花篮放在冰心老人的卧室里，她笑了，乐了。

今年 10月5 日，冰心老人在医院里喜度华诞，我代表我所在工作单 位的全体同人，向老人敬赠了花篮，有红玫瑰，也有白的、绿的各 种花草。老人躺在床上 ，看了，开心，乐了。

送上几片西山红叶 ， 她准也高兴 ，望着我在微笑 。

我心里想 。在冰心老人喜度诞辰后 三天，老诗人臧克家又恰逢九十华诞。

在他居住的四合院里 ，摆满 了一个个鲜花篮。我也想过 ，假如有人送上90片西山红叶 ，克家 老也准会开心。

还是年轻人想得活。

我儿子才十九 ，他的小哥儿们过生日， 在相互赠送的礼品中，居然会有西山红叶，夹在一个信封里。

居然 还有剪贴的，夹在一张白净的纸里。在他们的心里 ，西山红叶，既 是观赏的，也是传情的。

金秋十月，听到朋友的好事一桩接一桩，朋友也频频问我有什 么好事。

我在企盼好事降临的同时，也碰到了令人悲痛的事。

昨天， 当我从电话里得悉家乡安徽的一个少年好友突然不幸过世的消息， 我怎么也不相信 。

两个月前 ，我还收到他的信，他在皖南山区待了 几十年，决心十月来北京旅游一次，看看北京的文物古迹，看看北 京的城市变化 ，看看西山红叶 …… 我正等着他 。我坐在沙发上 ， 沉默不语 。懂事的孩子从我凌乱的书房里拿出一本书放在我眼前。

这是我三十多年前在北大上学时用的，里面夹着一片干枯了但仍泛

着暗红光泽的西山红叶 。我准备将珍藏多年的这片红叶夹在一封 短信中寄去，当我要去邮局时，儿子提醒我，多贴点邮票，千万别 丢了。

1994年 10 月24 日凌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