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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燕园老师的家
更新时间:2024-10-23 17:19:42 字数:2027 作者:我想和岁月谈谈

我在北大学习生活了近九年 ,在校时常去几位老师家玩 。离 开学校后,“文革”中,尤其是20世纪80年代,我也不时去看望他 们 。虽然他们都已先后辞世,但一幢幢小楼,一座座庭院,那矗立 的树木、摇曳的花草 …… 至今还晃动在我的记忆中。𝓍ĺ

杨晦教授住在燕东园。我做他的研究生期间 ,是20世纪60年 代初期 ,几乎每周都要到他家去一次。燕东园里像天空星星似的 散落了多幢小别墅 ,这里原本是燕京大学的教授住处 。一幢楼与 另一幢楼之间间隔很大。杨老师家附近就住过冯至、游国恩教授。 每次去杨老师家,都是在一楼客厅里,他坐在藤椅上,我坐在沙发 上,面对面地进行辅导。那个年代,陈设简单,客厅里没有电视机、 录像机。唯一给我新奇感觉的就是有壁炉,冬天可以烧木柴取暖。 1963年冬天,有次去他家,坐了一会儿,感到阵阵寒冷,老师穿着 厚重的棉衣。想起这里曾经有过的壁炉红红的火 ,室内暖暖的气, 我深深自责和内疚起来。1958年大炼钢铁时,为了四处寻觅钢材, 我们一批学生,曾到杨老师家,将壁炉里的钢条拆除了 。从此 ,壁 炉就成了一种摆设,我没有问起过在有了暖气之前的一段岁月,老 师的严冬是怎么熬过来的。

我也去过杨老师的书房 。他身体不适时 ,就让我坐在他的书

桌边。室内凌乱地堆满了各种书 ,有不少是摊开的。1964年春天, 在研究生毕业前夕,我们几位学生去向他告别,他躺在病床上,硬 撑起来陪我们在楼前草坪上照张相,他坐着,我们站在他后面。每 当看起这张灰暗的相片,我就莫名其妙地联想起老师的笔名杨晦中 的“晦”。老师原名杨兴栋,1920年北大哲学系毕业,五四运动火 烧赵家楼的勇土之一。朱自清是他们班同学 ,朱自清 1947年在给 杨晦五十寿辰贺信中说,许多年之后,看到报刊上不断出现署名杨 晦的文艺评论文章,四处打听,才知道原来杨晦是他同班同学中最 瘦弱的披着坎肩的那个。

吴组缃老师则在燕园内,我 1955年进校时,他住在蔚秀园一 座不大不小的庭院里 。这种庭院与北京古老的四合院不同 ,有北 屋、西屋、东屋 ,没有南屋 。组缃老师住北屋和西屋 。西屋是会 客、吃饭的地方 。这位乡土文学的著名作家 ,又是国内研究古典 小说可数的专家 。他开设的《红楼梦》专题课,轰动一时。1958 年我做学年论文时 ,他是我的辅导老师 ,我们又是安徽老乡 ,因 此去他家很勤 。我爱喝家乡的绿茶 ,爱吃徽菜 ,都受他的影响。 他对我辅导后 ,多次请我吃饭 ,师母做的红烧肉 ,我能一连吃几 块 。他说 ,本性难移,来北京几十年了 ,口味不改,还是家乡的 饭菜可口 。我从他的会客室里 ,时常借一两本书看 ,都是些现代 文学作品的初版本,每次来奉还,下次走再借。20世纪80年代初, 他搬至朗润园一幢公寓 。他欣喜地给我写信请我去 。三室一套的 楼房,他住三楼,有个小过道,能摆一张桌子吃饭。他满意地说, 房子虽少了一间书房,但比住平房方便多了,冬天不愁,有暖气, 人老了怕冷。

在他的客厅里我多次听他谈起中国四部古典小说名著。他说,

许多人都爱看《红楼梦》,都爱说《红楼梦》,都爱评《红楼梦》,但 真正懂得这部书的人并不多 。也就在这间十四五平方米大的客厅 里,我数次见到了组缃老师清华的同学,现在北大的季羡林、王瑶 教授 。他们叙旧 ,王瑶老师专研现代文学 ,不时与他交流 。季羡 林老师是印度梵语专家 ,晚年勤于写散文随笔 ,他俩就散文写作 时有探讨 。我每次离开他家 ,最早他陪我下楼,走到塘边,直望 我绕道远去;后来他身体不好,就站在阳台上看着我渐渐远去。

朱光潜教授辅导我们西方美学史时,还是住在燕东园,同杨晦 老师住在一个地方 。光潜老师来上课,总是拎着一个小袋,里面装 着水杯 。后来他辅导我们 ,每次都是在二楼他的书房里 。桌上铺 满了西文书,手边是一本本英文、德文、俄文大辞典。他每次辅导 事先要我们书面提出问题,当面他一一解答,临时我们提问题,他 也一一回答 ,偶尔还提些问题考我们。“文革”结束之后,他搬到 校内的燕南园66号 。燕南园与燕东园别墅风格、色调一样 。燕南 园住了更多有名教授 。最大的一处 ,原是燕京大学校长司徒雷登 住的 ,1953年后 ,北大校长马寅初住过 。冯友兰、王力教授的家 也在这里。1980年 ,安徽人民出版社约请这位家乡出来的美学大 师出一本书,他不便推却,只好同意。当时他正在忙于翻译维柯的 《新科学》,只好请我代他编《艺文杂谈》,主要是从他过去发表过 但未入集的谈文学、美学的一些短文里挑选。那期间 ,我半月左右 去看他一次,他特爱喝酒,客厅里一排橱子里陈放的全是洋酒和中 国白酒 。大、中、小瓶俱全 。我每次去 ,他总是先问我能待多久。 时间短,他拿瓶二两或半斤的;时间长,他拿瓶一斤装的 。没有什 么下酒菜,一碟水煮花生米 。我们边喝边说。

光潜老师烟瘾也大,他抽烟斗,客厅、卧室、书房里都放着烟

斗、烟丝 。他说这方便 ,走到哪里想抽就拿起来抽 。光潜老师的 家旁边就是第二体育馆,每天下午四五点钟,操场上学生开始打篮 球。他天天去看。1981年叶圣陶去看望他,两位老友在开怀对饮前, 光潜老师陪叶老去看学生打球,他说,他们的年轻活力,也能让我 们年轻些,多点活力。

2003年11月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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