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表面上波澜不惊，若无其事地拿起酒盅又抿了一口，

辛辣感直冲喉咙，反而让他思维更加清醒锐利。

他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带着点打趣：

“稀土？蔫叔懂得真多。不过咱双林沟这山旮旯，能有那金贵玩意儿？兴许是啥特殊的矿渣吧。”

“黄矿长生意做得大，门路广，倒腾点啥稀罕物也不稀奇。”

他巧妙地引导着话题，将怀疑的种子轻轻埋下，却不想过早惊动周围可疑的耳目。

毕竟在事情明了前，不宜打草惊蛇。

“也是，也是。”王栓柱挠挠头，哈哈一笑，

“管他啥土呢，反正跟咱不沾边了！来，林书记，喝酒，吃鹅，这鹅肝嫩着呢！”

话题很快又被更热烈的划拳声和咀嚼声淹没。

林深也笑着举杯应和，眼角的余光却锐利如鹰隼，不动声色地扫过院中每一张欢笑的脸庞。

他心中，一个清晰而缜密的调查计划已然成型。

……

黄有德矿长办公室厚重的橡木门紧闭着，将外面矿区的喧嚣彻底隔绝。

巨大的水晶吊灯洒下惨白冰冷的光，映照着他那张阴沉得能拧出水来的脸。

王四海佝偻着腰站在宽大的红木办公桌前，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肿得老高，一只眼睛乌青发亮，活像个刚被痛殴过的癞皮狗。

他哭丧着脸，声音里带着哭腔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黄……黄矿长……您看看我这德性，林深那小兔崽子，他……他太阴损了！不知道使了啥妖法，村里那帮穷棒子现在都跟打了鸡血似的，铁了心要跟我对着干！”

“您瞧瞧我这脸……都是让孙有福那帮王八羔子给打的！他们……他们还说，再瞅见我在村里晃悠，就把我腿敲折了扔后山喂狼！”

他越说越委屈，鼻涕眼泪糊了一脸：“选举……选举眼看要黄汤啊！王翠萍那骚娘们儿，仗着有林深撑腰，现在走路都他妈的鼻孔朝天！大喇叭那个老不死的，满世界嚷嚷我塞钱拉票那点事儿，臊得我都没脸出门了！”

“黄矿长，您得赶紧拿个主意啊，再这么下去，这双林沟村支书的位置……”

“放屁！”

黄有德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紫砂茶杯跳起老高，茶水泼洒在名贵的红木桌面上，留下深色的水渍。

他胸膛剧烈起伏，眼神阴鸷地盯着王四海，像在看一堆令人作呕的垃圾。

“位置？王四海，位置咋啦？”

黄有德的声音冰冷刺骨，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你收矿上的钱，替矿上干的那些脏活儿烂事儿，哪一件拎出来不够你吃十回枪子儿？敲断腿？哼，那都是祖坟冒青烟了！”

王四海吓得浑身筛糠，腿肚子直转筋，差点当场跪下：“矿……矿长……我……我……”

黄有德烦躁地挥挥手，像驱赶一只苍蝇：

“哭丧有个屁用！林深……是我他妈瞎了眼，小瞧了这个扎在泥里的钉子！”

他站起身，踱步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灯火辉煌、如同巨兽般吞吐着财富的矿区，眼神闪烁不定，充满了忌惮，

“省城这一手，玩得真他妈漂亮。借刀杀人，釜底抽薪。农科院的老学究站台，网信办那帮人跟打了鸡血似的删帖封号，连宋国栋那个蠢货签发的红头文件，都成了他林深扬名立万的垫脚石！”

“现在，‘红宝石’名声闹大了，订单像雪片，王翠萍那娘们儿水涨船高……好，真是好得很！”

他猛地转过身，两眼死死钉在王四海脸上：

“选举这条路，眼下是有点硌脚，但还没到山穷水尽！双林沟这盘棋，老子还没输！你想办法，给我继续搅！把水给我搅得越浑越好！”

王四海一脸绝望和茫然：

“搅……搅浑水？矿长，我现在连村口都不敢过啊，村里人见了我跟见了瘟神似的，吐沫星子都能淹死我……”

“动动你那猪脑子！”黄有德恨铁不成钢地低吼，“硬碰硬不行，就他妈的玩阴的！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他坐回宽大的老板椅，手指像敲丧钟一样敲击着光滑的桌面，发出沉闷的“笃笃”声，眼神里闪烁着阴险算计的寒光：

“第一招，挑拨离间，釜底抽薪。”黄有德的声音冰冷，

“合作社现在不是红得发紫吗？柿子卖得跟金子似的？可这钱，真能均均匀匀落到每家每户口袋里？林深、王翠萍他们合作社那几个管事的，是不是拿了大头？”

“那些家里没大棚的，或者大棚就巴掌大一块的，是不是只能眼巴巴看着别人数钱？心里能没疙瘩？”

“你找人，特别是找那些没入社或者入社晚、分得少的，私下里给我使劲扇风点火！就说合作社账目不清不楚，干部中饱私囊，好处都让林深和他那几个相好的娘们儿搂走了！把水搅浑，让他们自己先掐起来！堡垒，都是从内部攻破的！”

王四海浑浊的眼睛里终于闪过一丝亮光，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

“高！矿长您这招实在是高！村里人最见不得这个，红眼病一犯，天王老子都拦不住，我这就去办！”

“第二招，”黄有德嘴角勾起一丝阴冷的笑意，

“攻其必救，毁其清誉。林深这小子，年轻气盛，身边围着几个女人，这就是最大的破绽。”

“小翠仙，一个寡妇，整天跟年轻后生林深眉来眼去、同住一个屋檐下，这作风能没问题？田晓禾，城里来的大学生，娇滴滴的，跟林深走得那么近，能没点猫腻？还有那个姓叶的女医生，孤男寡女，天天‘检查身体’，能干净？”

“她们跟林深走得近，对吧？那就让她们‘近’得人尽皆知，‘近’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他拉开抽屉，拿出一个鼓鼓囊囊的牛皮纸信封，啪地一声甩在王四海面前的桌子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这里面，是八千块现钱，还有一部新买的、能拍照的手机。去找红毛、豁牙老六那几个地痞无赖，让他们给我盯死了林深和那三个女人！”

“特别是晚上，村部办公室、宿舍、小翠仙家院子周围，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想办法拍到点‘有内容’的照片，记住，角度要刁钻，画面要模糊，越暧昧、越让人浮想联翩越好！”

“要是实在拍不到，就编！编点香艳火辣的故事，越下作、越不堪入耳越好！”